英林镇地处福建晋江市,是这个发达地区的一个繁华的小镇。
生意人吴雄的家,在这个富裕的小镇上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吴雄五十开外了,因为赶上了改革开放。他和精明能干的妻子阿兰最早只是开了一家服装加工厂。由于经营得当,没几年他们的加工厂就发展成了服装厂。事业不断扩大,他们拥有多家服装厂。吴雄开始将自己的事业开始向多方面发展,五金、房地产等等。多年的拼搏让他们创下一份丰厚的家业。在英林这样的一个繁华地段,他们不仅拥有豪宅还拥有自己的私人公园。财力相当惊人。
生意做得大了,吴雄的应酬也就非常多。但他心里始终感激妻子这些年来为他为这个家辛勤地付出。如果说没有阿兰这个贤内助,他是绝对不会拥有今天这份殷实的家业。所以风月场所里的那些女人对他来说都不过是逢场作戏而以。阿兰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玩够了还是会回到她的身边。
不过吴雄的身边却出现了一个女人,让年已不惑的他动了真情。她是吴雄在英林的总公司里的会计,名叫婉的女人。婉已有三十出头了,拥有研究生的学历、北京人。她是怎样爱上吴雄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婉生的清秀白净而又苗条。又充满着知识女性的那份淡雅的美。因为致力于对事业的追求所以一直未婚。她的身旁并不缺乏追求者。然而吴雄这个成功男人身上的睿智,在面对问题的那份从容是那么吸引他。他们在工作中总是那么默契,到底是什么时候相爱的也记不清了。一次应酬过后都微微有些醉意的他们跨越了最后的防线。
纸当然包不住火。很快阿兰就知道了这件事。她迅速就做出反应。就像处理以前那些俗粉脂俗粉一样,给她钱让她走人以绝后患。阿兰打电话约婉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不想跟她说话直接推给她一张50万的支票并附上一句;“明天就走”。婉并不伸手去接那张支票。
直视着阿兰的眼睛不卑不吭的说道;“我爱上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钱”。
“但是吴雄不会跟我离婚而娶你的”。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非常爱他。我也不奢望吴雄会跟你离婚来娶我。只要能这样在他身边我就知足”。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痛苦?”
婉只觉得心中一阵痛楚。都是女人她完全可以体会这种痛。她也知道她有多不应该,然而理智却说服不了感情的盲目。对阿兰她充满愧疚,但吴雄就是他多年来所等待的那个男人。自私还是做了自己的主人,对这个男人她绝不轻易放手。
婉轻轻的说道;“如果吴雄先放手我就放手”。
说完径直起身而去。
看着婉转身的背影。阿兰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一种前有未有的压力压在阿兰的心头。这个女人对她不卑不吭的态度,说明这个女人如果不是非常爱吴雄,爱到让她不顾一切,爱到让她忘了她自己是个为人所不齿的第三者。那就是这个女人有过人的城府与心智,以至连她这个原配都不放在眼中。无论是哪一种对阿兰来说,都是一种考验。都是一种精神的折磨。阿兰万万没有想到她到了这个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年龄却要遭受到这种爱情的酷刑。
司机开车把阿兰送到家。一路上阿兰的思绪很混乱。一会儿是吴雄一会儿是那个叫婉的女人。车到家门口了,阿兰却不觉。司机轻声的叫道;“太太,到家了”。阿兰才猛然惊觉已然到了家门口。她缓缓地走下车,步伐沉重。这个家门她和吴雄同进同出了多少次。可是从今后他们是否还能想从前那样恩爱的同时迈步?相伴在他身旁的可还是她这个即将飘落的黄叶?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上楼梯。当她走进自己与吴雄的卧室,忍了许久的眼泪奔流不止。坐在梳妆台前端望着自己的脸。青春早已不在,眼角的皱纹恰似那菊花的花瓣。白天那个叫婉的女人那青春的面庞在眼前浮现。镜子里的自己身材臃肿,而那个年经的女人纤腰细细的,很像是一支娇艳的玫瑰。自己大字不识几个,而那个女人却拥有高学历。从这些方面来讲自己都没有胜算的可能。但是她毕竟跟吴雄生活了很多年,创业之初她陪他风里雨里的穿梭,黑天白夜的奔波。所以吴雄曾经满是感动的说过;“今生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然而今天他的誓言犹如飞舞在风里的飘絮,显得那么的轻盈和飘渺。婉仿佛是他们爱情里的一阵风,吴雄曾经的誓言就像是飘絮一样,婉轻易的就把它吹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拨通吴雄的手机。电话那头传来吴雄的声音。
“阿雄,回来我们谈点事好吗”?
电话的另一头微微的迟疑一下;
“嗯”十几分后楼梯上就传来了他的脚步声。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她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但转瞬即逝。阿兰的确是个好妻子。在他还贫困的时候她跟着他无怨无悔,但是这些年他也都让她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家中也应有尽有,还给了阿兰一笔数额巨大的存款。甚至于她娘家的兄弟们也因为他的帮扶而拥有了一份不错的家业。他觉得他对她已经算不错了。不枉她从前对他对这个家的付出了。这个钱多的男人以经变得非常的现实,这或许与他的经历以及生活环境有关。
吴雄的家产早就以亿来计算,豪宅名车甚多。这样一个声名显赫的男人,所到之处都是谄媚奉承之言。这也不知不觉的让他的性格改变了很多。从前的朴实,从前的谦虚,早就不见了。事业上的成功使他所到之处就像是众星捧月一般,他俨然不再是从前那个会在乎她的笑在乎她的泪的吴雄了。他现在不仅是众人的吴雄,他也还是另一个女人的吴雄。
阿兰艰难的开口问道;“婉和你是怎么一回事”?
吴雄其实正从婉那边过来,他也知道婉和阿兰的谈话。但他向婉承诺一定不会抛下婉。但是当这个多年来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女人问起这个令她无比心碎的话题时,吴雄的心里还是有一丝不舍。但是要不辜负婉,对阿兰的伤害就是不可避免的。与妻子是相携相守的亲情,而婉是他的知音。是他绝不会轻易舍弃的女人。他觉得对婉是爱,虽然早就过了说爱的年龄,但是跟婉的这段感情竟让他找到年轻是那种恋爱的感觉。是那么赤诚那么强烈,那么的让他难以割舍。
吴雄坦诚的告诉阿兰;“对不起,阿兰,我真的很爱婉。我知道很对不起你,但是爱一个人是不由自主的。如果你真的不能容忍,我们可以离婚”。
阿兰当时就懵了,没有想到吴雄竟然这么轻易就说出离婚的两个字。这么多年的相守相扶在他眼里算什么?他的话已经完全讲明了。要么就是容他一妻一妾,要么就是阿兰退位他另娶娇娘。
阿兰从自己嫁给这个男人开始就一心帮他兴家立业,一心期盼着有朝一日富贵临门。如今富贵临门她却要面对与人同侍一夫的悲哀。面对吴雄的薄情,她无力去反击。她不能像个平常女子那样去法院告他一夫二妻。一来是为了面子,二来也是因为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吴雄在这里手眼通天,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今天的富贵反而成了自己的烙铁。女人啊!就是这么悲哀,当男人还穷的时候女人就跟着他受苦受穷,到了富贵来临的时候他却不会只与你一人共享富贵。豪门贵妇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又有多少无法言说的无奈?!豪门中有多少女人心酸无奈的眼泪,大概只有豪门里的那些衣着光鲜的女人自己知道罢了吧。
阿兰明白了,要想保住这个家保住今天的一切,唯一的做法就是:心上插针,迎娶婉进门。
但是同时阿兰向吴雄提出一个要求:三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吴雄并没有说话。虽然他并不清楚阿兰的心里想些什么,但是阿兰已经如此让步,让他不得不同意她的要求。
“阿雄,虽然我接受她,但是法律并不允许你纳妾。她只能以客人的身份长久地住在我们家。我会把她当做我的亲妹妹一样看待。如果她住在外面,你也必将常住在外面。那样我就照顾不到你了。可是我已经习惯了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虽然你的心不再属于我一个人,但是我的心里却只有你。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感觉你就像是我的左右手,我都分不清你是我的左手还是右手。”
“阿兰…”妻子一翻深情无怨的话语让吴雄感动不已。然而婉是那样的让他无法割舍。他也了解妻子的痛苦,却无法拒绝婉那个像鸦片一样的女人占据他的心。
阿兰对吴雄说道;“她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去选个好日子让她进门”。
吴雄看着这个他相伴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心中除了感动更多是的温暖。她对他的爱像是姐妹甚至是母亲,虽然温暖却没有激情。她对他而言就像她说的那样不知是左手还是右手。其实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他都无法舍弃。但是他对婉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对婉是那么的迷恋。婉的一颦一笑是那么的牵动他的心房。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阿兰竟然可以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他轻轻地拥着阿兰的肩头;
“谢谢你,阿兰”!
第二天阿兰就去寺庙为他们挑日子去了。大师说近期最好的日子是二月十八。
二月十八,怎么会这么巧?三十年前这个日子是她和吴雄大喜之日。然而三十年后的二月十八它却成了他与另一个女人喜结良缘的日子。两个人的舞曲从此将由三个人去演绎。生活为什么总是这么讽刺?!
回来后她告诉吴雄日子是;“二月是十八”。
“怎么会这么巧?还是换个日子吧”!
“不用换,正好借着我们三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也可以把你们的事办得风光些”。
转眼二月十八就到了,宾朋满座。不知情只道是庆祝结婚纪念日以为是个开心甜蜜的日子,知情的却知道是在纳妾,是阿兰心碎的日子。
是一个叫婉的女人将她的幸福建立在阿兰的痛苦之上的日子。是吴雄这个薄情的男人春风得意的日子。也是将相伴了他三十年的女人的心撕成碎片的日子。一段爱情里总有一个人献祭自己的灵魂。阿兰就是这个祭台上含泪而又沉默的祭品。
她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心中犹似刀割。三十年前的今天她也曾青春貌美娇羞无比幸福的站在吴雄的身旁。期望着今生相守相爱到老。而如今人还在情已移,新人早已是旧人。
她突然痛恨起这曾经让多少人羡慕的富贵。如果不是因为有钱她或许还能与他恩爱到老。可是如今这冰冷的富贵让她看尽了人生的无奈和苍凉。富贵又如何?对女人来说有一个完全的属于自己的爱人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和满足。常言说;“宁嫁担葱卖菜,不嫁半边夫婿”。钱再多要用来做什么?生用不完,死了带去也无用。男人始终如一的光怀和体贴,男人一生的钟情和挚爱才是一个女人一生实实在在的幸福。她也想过要彻底退出,可是又怎么甘愿将本来就是她的一切拱手让人?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孩子守住这个家。而且她还是那么的爱吴雄,这么多年来这个男人他完全融入了她的生命。融入了她的每一滴血液。她无法将他剥离自己的生命。
宾客散去,吴雄在婉的卧室里。阿兰还是像往年一样点起一对红烛。烛与人默默无言相对垂泪。盈盈红烛照亮这豪华的卧室,散发着刺目光芒。一点一滴的烛泪恰似阿兰心房里的泪珠。
女人都知道女人苦,但是让一个女人痛苦不堪的往往也是另一个女人。
女人啊女人,千百年来你们的悲哀莫过如此!千百年来你们的悲哀依旧在此!
都道是男人靠不住,生命里却总有那么一个男人,让自己遍体鳞伤,女人却依旧痴心不改。结果往往是痴的是女人,傻的还是女人,痛的也还是女人。阿兰含着泪水在心痛中入睡。第二天她很早就起床。按照闽南的风俗第二天婉要给家里的长辈们敬茶。婉是外地人不懂这些规矩,所以阿兰得帮她张罗。
吴雄的父亲早年就去世,但吴母80多岁还依旧身体健朗。阿兰自从进门来一直温柔顺从,人情处事都无不周到,所以深得吴母的欢心。纳妾之事吴母本不同意,只是吴雄一意孤行,阿兰反对的态度一点也不强硬。所以老人家也没办法。有道是儿大不由娘,更何况是这么个有能耐的儿子。老人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阿兰受委屈而无可奈何。
今天她本来是不愿来受茶,无奈阿兰一再劝说。老人推辞不过,所以也就不情不愿的来了。当婉满面含笑捧起茶杯高高举起时说;“妈,请喝茶”!吴母却绷着脸,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这个硬是挤进了吴家的女人。吴家有今天阿兰功不可没,这个女人凭什么坐享吴家的富贵?她的介入让阿兰受尽委屈,也让她的儿子做了不义之人。婉跪着举着茶杯举得手都酸了,却不见吴母伸手来接,只得又张口叫道;“妈,请喝茶”。
母此时才开口说道;“我只承认阿兰一个儿媳”。
婉紫涨着脸跪在地上不知该说些什么。
吴雄对母亲说道;“妈,她都进门了。您就喝了她手中的茶让她起来吧”?
“怎么,让她多跪一下你就心痛了?阿兰受了你这么大的委屈,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心痛?虽然你硬要娶她,我做不了主。但是要不要承认她是我的儿媳,我却是可以做得主的。你也不想一想,要是没有阿兰你能有今天这个家,她就是脾气太好,才由着你这样软土深掘!如今可有这样公然纳妾的?你们太过分了!”
吴雄早年丧父,对母亲很孝顺。除了婉的事他几乎没有什么让母亲不满意的。面对母亲的斥责他无言以对。可是婉还跪在地上。他只得用眼神眼向阿兰求助。因为母亲最疼阿兰。阿兰本不想管,但是看到吴雄求助的眼神她就心软了。
她接过婉手中的茶捧到婆婆面前;“妈,您喝了这杯茶让她起来吧”。
“你这孩子人家在欺负你我在替你出气,你倒却在帮人说话”。阿兰不说话只是无奈地笑着。
那笑容是那么的辛酸,那笑容是那么的无奈,那笑容是那么的悲哀!
因为她心里完全明白如果吴雄不在乎她的委屈她的泪,那么谁在乎她的委屈她的泪也解决不了问题。
老人无奈的接过茶并按风俗递给婉一个红包。婉一一给家里人敬过茶后,吴雄就让她上楼去了。
“谢谢你,阿兰”。吴雄站在阿兰的身边轻声的道谢。阿兰不吭声只是用满含幽怨而又绝望的眼神看了吴雄一眼。默默地跟随婆婆起身上楼去了。吴雄看着阿兰的身影是那么的落莫,心中怜惜顿生。种种往事浮现在心头,这么多年来这个女人受了委屈总是这样闷不吭声,她对他所做的任何事都像大海接纳百川一样永远无条件的包容。
她的温柔,她的顺从让他甚至忘了她也是个女人。也同样是个需要被丈夫重视被丈夫疼爱的妻子。她的一生都是这样为他默默地付出,而他为了忙于自己的事业对她总是那么不在意。这个女人为了他,为了他们的家默默地忍受了他一生的不在意。这个女人为了让他在事业上无后顾之忧,这么多年来她单独撑起了这个家。他以为给她存款,扶起她娘家的兄弟们就算是抵清了她对他所有的付出。所以当他面对着与婉这份他认为是真爱的感情时就狠着心在她心上扎了一刀。虽然他承认这是他自私,但是他的心中却没有太多愧意。
可是今天阿兰那肿泡泡的双眼,那憔悴的面容却深深的震撼这他的心,他所看到眼里的这一切都是一个凄怨而又无可奈何的妻子,对他这个薄情的丈夫无声的讨伐!
那无奈的笑容比泪更可怜,那是她做一个女人做一个被弃的妻子的心碎。那是一个女人对待不公平的婚姻,无力挣扎无力反抗的绝望。然而就是这不反抗不呐喊绝望的顺从,恰恰就是对吴雄的良心最有力的拷问!
吴雄以为只要把婉进进了门从此就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却没有想到他的良心却在此时苏醒。他与阿兰这么多年那看似平淡,却早已被生活已融入得分不清彼此的夫妻间像大地一样深厚的爱情也复苏了。
当他发现阿兰的一个眼神竟然让他那么心疼时他自己也惊呆了。他竟然还那么的在乎阿兰的一个眼神。
人啊!为什么总是这样容易迷失在一个陌生人温暖的笑容里,却看不到身旁的人始终风雨无悔相伴左右的身影。总是在茫然地寻找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却无法安下心来实实在在的抱紧身边这个温暖的身躯。
夫妻之情总是这样深到看不见,总是要在某一瞬间忽然读懂;原来最爱的人一直在身边!
当吴雄明白这一切时,心痛愧悔在胸膛里左冲右撞。他好想立马走到妻子的身旁,只要站在她的身旁也能给她一丝温暖。可是此时母亲跟她在一起。所以他只好转身进了婉的卧室,却看见婉独自坐在床上落泪。
婉正在伤心见吴雄进来她也不吭声。吴母的话让她即伤心又无地自容。为了想要跟吴雄在一起,她的心里也曾无数次的挣扎过。想过离开,想过放手、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劣根性在做怪:越得不到的越珍贵。以为只要过了阿兰这一关就可以安享与吴雄之间甜蜜的爱情了。阿兰她是不太放在眼里的。她深信吴雄对阿兰有的只是亲情不是爱。吴雄爱的人是自己。可她忽视了爱情只是两个人的事,而婚姻则是要将自己融入于另一个家庭。她想把自己也融入这个家,可是阿兰早就与这个家合二为一了。她就算想融入也无缝可入。虽然她拥有吴雄的爱,可这份爱不仅沉重,还带着深深的愧疚,也带着几分耻辱。吴雄懂她的痛却找不到安慰她的话。此时他才觉得他可能真的做错了,即伤了爱他的人也伤了他爱的女人。
看着流泪的婉又想起阿兰那满是哀愁的眼神,他真的觉得很累。吴雄是个言语不多的男人,此时他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他默默的洗漱完就躺下了。婉心里就更气了,为了他她受那么多委屈,可他竟然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她赌气也不理吴雄。于是新婚的第二夜两人就背对而眠。
时光飞逝,一晃婉来这个家已半年多了。阿兰对她真像的客人一样,但是可以感到的是那种礼貌里深入骨髓的冰冷。吴雄的儿子媳妇把她当做透明人一样从不跟她搭讪。吴雄的女儿则常会对她冷嘲几句。她向吴雄诉委屈,吴雄反而说她;“你怎么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她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而且她也感觉到了吴雄由对她的最初的狂热已慢慢变得平淡了。如果连吴雄也靠不住,那么在这个家还有什么是她可抓在手里的呢?
这夜吴雄照旧又在婉的卧室。婉忽然觉得口渴却懒得起身于是就撒娇道;“阿雄,我口渴”。吴雄听后只好起身去给她倒水。来到客厅里倒水时不经意的瞥见窗外的院子里一个孤单的身影,是阿兰。
阿兰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月亮。时节快深秋了,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在风露里石像一般的坐着,仿佛做坐了千百年似的。难道我不在她身旁的夜晚她都是这样度过的吗?!吴雄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看着手中的杯子想起以前只要他觉得口渴阿兰就会立刻去给他倒水。有时他要自己倒,她总说;“你白天累,还是我去”。这一生他都甚至没有帮她倒过一次水。深深的感动和歉疚再次袭来。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身去阿兰的卧室拿了一件阿兰的外套向院子里走去。
轻轻地走到阿兰的身旁,只见她茫然地望着月亮犹如那望月的犀牛。她的思绪飘到了哪里?她的眼神是那么落寞。晚风吹起她耳边的头发的拂过她憔悴的面容,让那满是哀愁的脸上更添失落。迷茫的双眼紧闭着的双唇微微缩在椅子里身躯无不流露着她的无奈,她的悲伤。
吴雄从后面轻轻的帮她披上衣服,阿兰才猛然惊觉他的到来。恍然中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半年多来他一直都在她房里多,这个时间他该在休息啊?怎么在这里?
收起心中的失落勉强笑道;“你怎么还不睡”?
“我…”吴雄突然觉得不好说出他是出来给婉倒水才看到她在院子里。只得改口说道;“睡不着,出来走走”。阿兰看着他淡淡的笑着。
“阿兰,我们走一走吧”?
“嗯”!院子甚大,夫妇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慢慢行走。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并肩而行了?!吴雄只觉得这种幸福是那么的踏实。夜晚的风吹来有些冷了,阿兰将双臂抱在胸前微微的缩了一下肩膀。吴雄看到后就伸出手去搂着妻子的肩膀,还是这么熟悉的温暖。“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句话在这个寂静的月夜里显得是多么的温馨啊!
婉在房里等着出去倒水的吴雄,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回房,于是就穿着睡衣出来找他。走出院子却看到了他们夫妇相拥而行的画面。心里五味成杂。看着吴雄那深情的样子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痛。虽然她自己就是个偷了别人幸福的贼,可是这种伤痛的感觉还是无法拒绝。
“姐姐,”
“婉,你也还没睡”?
“是”。婉顿了一下,说了句;“阿雄出来给我倒水这么久没回房间,所以我出来看看”。
阿兰看了看吴雄,只见吴雄的脸色早就沉下来了。
阿兰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结婚那么多年他从没帮她做一点事。可是他却会在半夜起床给她倒水。“我回房了”。阿兰无力的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看着阿兰转身的背影吴雄心里忽然觉得好依恋好温暖。
他好想追上去,可婉还站在他身旁等他,第一次觉得婉显得多余。而且当着阿兰的面就说出他是出来给她倒水。不知到底是什么用心。全然不顾他一个大男人的面子,也不顾这句话对阿兰的伤害。他黑着脸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
进入房间里吴雄就直接躺在床上闭目假睡。婉说道;“让你去倒水,你就去了那么久”?见吴雄不吭声,婉醋意更浓了接着又说道;“我出去的真不巧”。
“你说完没有?什么叫做‘真不巧’。别忘了她才是我老婆”。
“她才是你老婆,那我在你的眼里是什么”?话未落音委屈的泪水就这样爬上来了。谁都可以不承认她是他的老婆,唯独他不行。“你说啊”?她的语气显得那么咄咄逼人。
吴雄叱咤商场多年,事业的成功更促使他养成了强硬的个性。婉的尖锐让他心生不悦。他很快冷冷地回应了一句;“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心里有数”。婉听完后看着他冷酷的脸只觉得他好陌生,这个让她抛弃一切来追随的男人竟对她说出这么冷酷的话,心就这样被刺的疼痛不已。但是他后面的一句话更让她如五雷轰顶;“永远都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婉终于明白这个生意男人能给她的爱是多么的现实和有限。他对女人的爱就像是一个早就画好的固定的圆,她必须站在他所画的圆之内她才能得到他所谓的爱情。明白这一点她感到非常无力。眼泪无法竭止的滚落,心酸一阵阵的往上涌。她只觉得一阵恶心忍不住声声作呕。
红信已有两月未通,最近她总觉得胃里作酸全身无力,没想到竟然是怀孕了。婉忽然觉得就自己就像是在大海中漂浮的一片叶子被风吹上了一块可以依靠的木板似的。吴雄看着婉的模样心中也猜着几分,他的一对儿女早就长大成人了。对这个孩子的到来他说不出是喜是忧。他已是不惑之年,再有这么一个孩子确实不合适而且还是个非婚子,可是这毕竟也是自己的血脉。孩子的到来迅速缓解了两个人刚才还僵硬着的关系。
第二天晚上当婉在餐桌上又一次忍不住妊娠反应起身捂住口往洗手间去了,吴雄的女儿阿珊用冷冷的眼神看着婉的背影。等到婉回到餐桌上时,阿珊边帮四岁的侄儿擦去被他自己糊在腮边的饭粒边说道“阿新,快点长大哦。将来你就可以牵着你的叔叔或是姑姑的手去上学了”。吴雄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似的。
婉忍不住的问道;“阿珊,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话难道说的不明白吗?我在教我的侄儿以后帮着照顾他的叔叔或是姑姑”。
“阿珊”。母亲示意女儿住口。“妈,你怎么那么没用。这个狐狸精剥夺了属于你的幸福…”
婉气愤的问道;“你说谁是狐狸精”?
阿珊也尖锐的回答;“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是狐狸精”?
吴雄见状发言道;“阿珊,你太过分了”。
这些日子以来母亲的眼泪,父亲的薄情、家破碎的痛苦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缘于这个女人。原本幸福的家想成了一个布满愁云的的牢笼。这个鸠占雀巢的女人,从她进门后就倚娇做媚。整天就把爸爸缠在她自己房里,不仅剥夺了爸爸对妈妈的爱也剥夺了爸爸对家人对自己的爱。
“爸爸,过分的人是你和这个狐狸精。”
“住口”!吴雄怒喝女儿。“阿珊”。阿兰也想阻止女人继续说下去。
阿珊就坐在吴雄的身旁,婉坐在吴雄的另一边。阿珊不理会父母的阻止对婉
说道;“你真不要脸,公然打着爱情的幌子破坏别人的家庭,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那么多人的痛苦之上。别以为你怀了一个‘小杂种’就真的可以永远立足在这个家…”话未说完阿珊的脸上就重重的挨了吴雄一巴掌。长这么大爸爸从没打过她,她从小就是娇养的公主,可是今天爸爸却为了这个女人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巴掌。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她起身走到婉的面前高高地抡起手臂向婉的脸上用力的扇了下去。“这一巴掌因你而起现在就还给你”。吴雄站起身来指着阿珊的脸说道;“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给我出去”?
。“你以为我爱待在这个家吗?只从你把这个女人领进家开始你在我心中高大的形象就已经倒塌了,看着你们两个我都觉得脏”!
“你…”吴雄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当他再次举起手来的时候,阿珊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腕说道;“你不配打我”!
“你给我滚出去”!
“不用你赶,我自己走”。
说完立即转身冲出门外。阿兰叫着满面泪痕跑出门去的女儿,叫儿子追了出去。婉无力的起身转身上楼,阿珊的话一字字一句句捶打在她的心上。虽然阿珊的话是那么的刻薄她却无力回击。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她是真的做错了,这样的日子没有未来可言。看不到希望,她心中一片茫然!强烈的妊娠反应加上思绪的混乱使她并没注意脚下的楼梯。她一脚不小心踩空了,只听到她一声惊叫就从楼梯上滚落了下来。
吴雄和阿兰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婉痛苦的趴在地上用手按着肚子痛苦的呻吟。他们立即起身,当吴雄抱起婉时只见殷红的血液直往下流。婉面色苍白,吴雄把她抱上车阿兰也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孩子流产了,婉还得住院观察。身体的虚弱和心痛让婉不想说一句话。她在心里默想着孩子的夭折是不是老天爷对她放纵自己的感情去伤害另一个女人的惩罚?夜已深了,阿兰要吴雄回家去休息。因为他明天一早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阿兰说;“你回去睡吧,我留在这里照顾她。你明天一早还要开会”。吴雄毕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虽然他也有心想留下照顾婉,但是他的精力真的不比从前了。他相信妻子会很好地照顾她的。婉闭着眼睛听他们夫妻间的谈话只是装睡并不答言。
吴雄感激的望着妻子;“阿兰,谢谢你”。阿兰总是这样用自己深入骨髓的温柔贴紧了吴雄的心。这是一种多么深情深沉的爱?有这样的一个好妻子他为什么不知足?为了一段畸形的爱让儿女们都看轻了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思?!他感到深深的无趣也同时感到深深的疲惫。妻子脸上的乱发散落一缕在脸颊边,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为她拂起来挂在耳后。这一幕真好被因为觉得寂静无声而睁开眼的婉看到了。
吴雄那深情的眼神分明在说;“你才是我灵魂的归宿”。他们夫妻间那深情的凝望,对她来说就像是他们那岁月凝结而成的爱情像铜墙铁壁一样,她永远无法真正地穿越。
吴雄从来不会对她做这个深情无限的动作。虽然有时他也会因为她的撒娇而怜爱的婆娑她的秀发,但是却不是这样发自心底自然的爱惜。这是一种像空气一样的爱,爱的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然而没有它人却无法存活。当她深深的读懂这种爱她的心就彻底死了。阿兰这个在她看来‘软弱’的女人恰恰赢在了她的‘软弱’上。她将自己融化成铁煅进了吴雄这块钢里。夫妻间的一个细微的动作常常会让一个外人看到他们被生活融入的合二为一的深情。
‘外人’?婉不由得被自己脑子里所冒出来的这个词所伤!是啊,她真的只是一个外人,一个永远的外人而已。
想清楚这一切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曾经痴心妄想地想要取代阿兰的位置,今天才明白她就像是命运为阿兰和吴雄两个人安排的一块爱情的试金石一样。他们的爱情在有加入她的燃烧后却更显深沉,更见真情。而自己却被他们的爱情烧得遍体鳞伤。而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甚至还搭上一条幼小的生命。命运给了她多么沉重的惩罚!
可是今天的伤痕累累的她却连个诉苦叫痛的地方都没有,她是一个被道德这座大山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囚徒。
“阿兰,那我就先回去了。你等一下也偷空休息一会”。
“嗯,车子路上开慢些〝。吴雄看了看闭眼躺着的婉就转身离去了。
其实婉的心里是多么地渴望吴雄能在这个她最虚弱最痛苦的时刻陪陪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简单的愿望也得不到满足。如果自己爱的人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连这么个简单的愿望也得不到满足,那么这段爱情继续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阿兰轻轻地帮婉掖好被子,并轻轻地拂去她滑落在胸前的几缕乱丝。这个本来该是吴雄做的动作现在却是吴雄的妻子在对她做。这个动作如果是吴雄来做会让她温暖,可是这个动作由他的妻子在对她做就让她愧疚。阿兰此时的身影多像是自己母亲的身影。想起母亲她所有的心酸一起涌向心头,泪一旦决堤就无法抑止。她在这个自己情敌的面前止不住嘤嘤哭泣。过去,未来、爱情、孩子一夜之间都失去了。她承受着良心无尽的谴责。
“姐姐,对不起你,是我伤害了你。所以老天爷让我有今天的报应”。
阿兰看着如此伤心的婉根本不懂得要怎样去劝说,只听她说道;“你不要哭,月子里的女人哭将来对眼睛不好的”。
这句话此时听在婉的心里让她愧疚更深,这个被她伤得比她更重的女人没有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而是用一个母亲般的光怀温暖着她冰冷的心…
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你伤不起,那就是宽容。伤害了宽容的人只会让自己的丑陋的灵魂显得更加丑陋。
婉对阿兰说;“姐姐,我满月之后就会离开。把原本就是你都还给你…”
“谢谢你,婉”。
“姐姐,我是真的爱他所以…”
“我懂”。半年多来两个女人第一次紧紧地拉紧了彼此的手不再言语。
阿兰当然懂她的这种感觉,爱到放下自尊,爱到哪怕只有半个也不愿舍弃。这种爱是这么的欲罢不能。然而今天阿兰用她的痴守,用她的善良,用她的大度唤醒了婉的这种无尽的痴迷。这也让婉明白这个世上有一样东西永远无敌那就是——真情。
阿兰这个光明而又温暖的女人用她自己光辉的人格照亮了自己的人生,也照亮了吴雄和婉那阴暗的灵魂。
一月之后婉信守自己的承诺真的走了。吴雄去送她,当吴雄看着飞机起飞时心真的很痛,但也有一种解脱后的轻松。当回来的车子行驶到家门口时,他远远的看着站在家门口等着他回家的阿兰,他的心里是那么的踏实,那么的温暖!
阿兰多像是他生命里的照亮他这只迷途的船的那栈海灯,只要有她在他就永远都找得到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