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到一年立秋时节了,真快,难道是北京的夏天太短吗?还是青春太匆匆?想一想明年春天一过她就跨进三十的门槛了,姗姗就有点不寒而栗,就仿佛自己也快到了人生的秋天,女人总会希望青春的脚步慢些,再慢些的吧。但当她低下头,摸一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却突然有一种释然和满足的感觉,三个月了。是啊,她怀孕三个月了,一想到自己就要做妈妈了,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姗姗轻靠着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秋风拂面,今天算是阴天,但还是有一点明媚的带着秋意的阳光,带着秋的明媚和夏的余味轻轻洒落衣间,一瞬间姗姗眼前竟有些恍惚,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那年姗姗刚刚大学毕业,刚好二十岁,还带着些许青春的叛逆和年少轻狂的执着,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只身一人北上闯荡,因为年轻就是资本,姗姗相信,梦想在远方,而她的梦想在北京。就这样,像许多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一样,姗姗开始了艰难的北漂生活,比她想象的艰难。姗姗的家乡在一个江南小城,那里没有拥挤的人群,没有地铁,没有地下室。可是到了北京,她却住进了地下室,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和拥挤的人群挤进地铁上班,下班,重复又重复,姗姗前后换了几个工作,因为这里真的是人才挤挤,北京从来就不缺少有能力的人。姗姗相信自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但残忍的是她发现比她有能力的人比比皆是,于是她不得不承认,最后她不打算再找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因为她知道只有做销售才能挣得快些挣得多些,才能更快让自己在这里立足,于是姗姗找了一份做销售的工作。她们的公司是做自动旋转门的,一个自动旋转门少则也得十几万,如果卖出一个提成能有一万多,正是这个丰厚的利润吸引了姗姗,但上班以后,她发现自己太乐观了,因为提成越高意味难度越大,她刚来北京,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没有客户,一个十几万的生意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谈下来的,里面甚至会有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利益关系。于是姗姗跑了两个月一单生意也没谈下来,她不得不承认她的信心在渐渐丧失,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每天早出晚归那么努力的付出却得不到回报。晚上疲惫的躺在床上时她会想“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来北京,但我真的不甘心啊。我想爸爸,想妈妈,想家里舒适的床,虽然家里并不算富有,但却是温暖舒适的。而现在我却要蜗居在狭小潮湿又阴暗在地下室里”想到这些,姗姗的眼泪就止不住地簌簌落下,更可悲的是想哭却都不能大声的哭出来,因为墙也是不隔音的,晚上睡觉甚至都能听到隔壁的人轻微的打呼噜声,她只能压抑着把头蒙在被子里呜呜的哭。
但无论怎么样,第二天还是要早早起床去上班。开完早会,正当姗姗转身要走的时候,却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脚,只听“哎哟”一声,她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她一看知道是公司的一个老业务员,姗姗把比自己先进公司的都看做是老业务员,起码跟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来比,他们都比她资格要老吧。虽然没说过话,但每天总在一起开会,听大家都叫他小磊,他年纪也不算大,但比姗姗长几岁。他的业绩不错,开会的时候经常受到经理的表扬,总小磊东小磊西的夸他,说他年纪轻轻,能力不小。而姗姗呢,总是被批评的那一个。“没事儿没事儿”姗姗看到他明明是痛苦的表情却假装没事的样子竟忍不住笑了。“你看你还偷笑,我都要哭了”他打趣的说,他一说让姗姗感觉一下子放松了,平日里因为他是业务骨干,而姗姗是一个小菜鸟,总不敢跟他靠近,没想到他是这么和善的人。“怎么样,今天怎么安排,有客户谈吗?来了两个多月找到方法了吗?”没想到他这一问,就把姗姗问住了。一是她没有客户也没找到方法,二是没想到他竟注意过自己,还知道她来了两个多月,这倒让姗姗有些吃惊,因为干销售这行的人流动性大,人总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有新的人来。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低声说“没有”,姗姗想当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失落,更没想到的是他竟呵呵的笑起来,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看来我这个前辈得出马才行啊”,姗姗当时反倒不觉得惊讶了,反而觉得自己有种跟他好像相识了很久一样的感觉,对,就是这种似曾相识感觉。然后她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之后,他们聊了足有两个小时,生活工作,姗姗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他,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他们仿佛早就是朋友,她了解到他也只比她大四岁,进公司三年了,虽然他是本地人,但最初的时候也是很艰难的,但他有一颗坚韧不服输的心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并且做得有声有色,乐在其中。才取得了现在这样的成绩,了解完姗姗的情况后,他说从明天开始让姗姗先跟着他出去,看他怎么找客户怎么谈客户的。没想到他走的时候对姗姗说“以后再哭的时候记得不要揉眼睛啦,不然又会像今天一样变成熊猫眼的,哈哈”姗姗本想狡辩,但却只能不好意思的笑了,这让她更惊讶了,“没想到他是这么心细的人!”
接下来的一个月,姗姗天天跟着他出去跑客户,她发现他真的是有能力又刻苦勤奋,比她有能力多了,他谈客户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还能跟客户成为很好的朋友,他真的是用心在对待客户的,并不单纯的是利益合作的关系。真的让姗姗受益匪浅,让她不得不佩服。没想到第二个星期他们就签了一单,这真的让姗姗见识了他的能力,他这么帮助自己,姗姗已经很感激了。没想到之后过了一个星期下班的时候,他突然约姗姗吃饭还神秘兮兮的的说有好事告诉她。姗姗答应了他,但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好事,心想只要没有倒霉的事她就谢天谢地了。他带姗姗去吃了她最喜欢吃的菜,说实话,自从来北京后,姗姗还没像样的吃过一顿饭呢,她真的既高兴又感动,“吃饱了吗?”“嗯,这是我来北京后吃的第一顿饱饭”“哎,真是个傻丫头,以后要好好注意身体,听到了没有!”他假装生气的样子,真的让她很窝心,
“在北京就只有他会对我这么好了。”然后他让姗姗闭上眼睛,说有惊喜。“什么惊喜呀?”姗姗在脑子里嘀溜转了一圈,心想今天也不是自己的生日,再想想,也不是什么节日呀,能有什么惊喜给她?难道是他的生日,也不是呀。但姗姗还是顺从的闭上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开始很听他的话。然后他从对面坐到姗姗旁边,把一个盒子放她手里,让她睁开眼睛,姗姗睁开眼睛一看,见是一个包装很漂亮的小礼盒,“里面是什么呀?”她疑惑不解的看着他,“打开看看”,他笑眯眯的看着她。于是姗姗解开彩带,打开礼盒,发现里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彩纸,“还有机关,你搞什么鬼嘛?”,“再打开”于是姗姗一层层打开彩纸,到最后,她看到了比彩纸更绚丽的东西,里面是一叠人民币。姗姗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要这么诡异的看着我嘛,这是你应得的”“我应得什么?我没做什么啊”“你忘啦,咱们一个星期前谈的那单生意,提成发下来了,你也有功劳啊,我可不能独吞”,“可是那都是你谈下的客户,我什么都没做,光坐旁边看了”,“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功不可没的,要没你这个小美女跟随,我哪能这么快就谈下来,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呵呵”他又把她逗乐了,“可是……”“别可是可是的了,你就收下吧,我们可是很好搭档,以后还要经常合作呢”尽管觉得有愧,但最后姗姗还是拗不过他收下了,姗姗知道他是为了帮自己,他知道她的情况。只是怕她自尊心太强,不愿意直接给姗姗怕伤害她的自尊心罢了。姗姗发现自己已经慢慢喜欢上他了,有时候觉得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过了两天下班后他又神秘兮兮的约姗姗吃饭,说又有好事告诉她。姗姗真的服了他了,吃饭的时候他一个劲的给她夹菜,叫多她多吃点。这让有姗姗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多像一对情侣啊”但姗姗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觉。她不敢问他也不敢暗示他,在感情方面姗姗是一个很被动的人。他虽然跟别的女同事平日里也总开玩笑,嘻嘻哈哈的,但姗姗感觉他对自己是不一样的,他总说她很乖很柔弱,“难道他也喜欢我吗?”她不敢确定。“嘿,又发呆了?想什么呢?”“哦,没什么,什么好消息”“我有个亲戚,他们家要移民国外了,正托我把房子租出去呢,这不正好吗?你看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地下室这么潮湿不见阳光,对身体不好,搬出来吧,你住地下室多少钱,这个房子我就租给你多少钱,是好消息吧?”“可是……”最后姗姗还是拗不过他,第二天她就搬了家。
之后他经常来看姗姗,他还会做一手好菜,有时他们还会去看电影。姗姗真的觉得他们就像一对情侣一样,但谁都没说破,因为她还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既然他不说,自己一个女孩子又能说什么呢,很快就到“十一”国庆了,姗姗问他放假要去哪里玩,他说要去秦皇岛,“去看海啊?”“去看女朋友”,姗姗脑子一嗡,仿佛空气都静止了,一下子失了神。但她还是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说,“挺好”。她想他肯定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意,然后他说了他和他女朋友的事,原来他一直有女朋友,他们从高中就开始在一起,她是他的学妹,他们一直在一起,磊大学毕业后就找工作,他说她女朋友还要读两年研究生,他说他很爱她,自从他上班后,她的学费都是他交的,他认为这是作为一个男朋友应该做的。原来如此,原来他早就有女朋友,那么他对自己这么好又是为什么呢?一个女孩的直觉告诉姗姗他对她不只是好朋友的感觉。难道是心疼因为她在北京没有亲人朋友,不,不是的,姗姗知道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但因为磊知道他有一个不能放弃的女朋友,所以他一直跟她走在暧昧的边缘。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爱他女朋友,她女朋友爱他。他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以后他们会在一起的。姗姗不想再这样痛苦的暧昧下去了,国庆放假回来后,姗姗就不再跟磊搭档一起谈客户了,她拼命的工作,在公司碰到磊也尽量回避,实在躲不过就尴尬的点点头。对感情,姗姗不是一个容易放得下的人,虽然明明知道不可以也不能。所以她只能逃避。
虽然一个人,但因为之前磊的帮助,姗姗慢慢掌握了门道,开始谈成了一些客户,姗姗只能寄情于忙碌的工作,才能减轻对磊的想念。
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那一夜。
姗姗永远不会忘记,十二月二十五日,是的,刚好是圣诞节,那天晚上一个客户约她吃饭,说要谈合作的事。这个客户跟她谈了三次,三次姗姗都没谈下来,真的让她很头疼。今天他主动约姗姗,她想是有希望了,于是姗姗很高兴的去了,吃饭的时候,他给姗姗倒酒,说今天刚好圣诞节,他知道姗姗自己在北京,没什么亲戚朋友,刚好一起庆祝一下。姗姗不怎么会喝酒,但为了合作的事还是勉强喝了一点,但他一杯又一杯不停地给姗姗倒酒,姗姗说她喝不了了,他还是不停的倒,渐渐的姗姗的意识开始模糊。自己仿佛飘了起来,仿佛在梦里。她醉了。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宾馆的床上,姗姗明白了。但,一切都晚了。走的时候她看到把床单氤氲成红色的那滩印记,那么深刻,那么醒目,她知道,有些东西她永远失去了。她不知道她怎么回到家的,她全身瘫软的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拨的竟是磊的号。不知道为什么,姗姗觉得那一刻她什么都不怕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只知道自己现在是那么需要他,拨通后她眼泪不争气的一个劲的流,说不出一个字。半个小时后,他到了,深秋的季节,他满头大汗,他把她搂在怀里,通过姗姗断断续续的叙述,他明白了。他紧紧的抱着她说“我们报警吧!”“不!”,她知道她不能,也没有勇气,最后他同意了,“别害怕,有我呢,我是过来人,一切都会好的”。然后他说他要出去一下买点东西,“不,别离开我”姗姗紧紧的抱着他不放手,“听话,一会儿就回来”然后他竟然亲了她一下。姗姗想自己就是一个小女人,只要他说要自己听话,要自己乖,她就一定会乖乖的像只小猫咪一样的听话。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给了姗姗一片药,是避孕药。那晚他没有走,他静静的抱着她睡觉,从那天以后他们真的像真正的情侣一样,姗姗知道他不是同情自己,他说他从第一眼看见她就有一种好想要保护她疼爱她的感觉,但他们从不谈他的女朋友,姗姗知道,他们并没有分手。她能确定的是磊现在爱自己,但对他女朋友呢,他还爱她吗?姗姗不知道。但姗姗知道他女朋友离不开他。姗姗知道她很爱他。磊说他以后打算买套房,因为他现在是跟他父母一块住,那房子的女主人会是谁?姗姗不知道。就这样,两年,他们在一起两年,磊终于买了一套房,很温馨的一个小家,然后,他女朋友研究生毕业了。
也许你猜到了,磊最终选择了她的女朋友。姗姗不后悔,因为在那段艰难的青葱岁月里,曾有人陪伴,不然,她自己无法安然渡过,她已经不会去想那个纠结的问题,曾经的他是爱她多点还是爱姗姗多点?以前她从没有问过他“你爱我吗?”也从没有问过他“你爱她吗?”,那时的姗姗真的很想知道,但最终直到他们分开,她也没有问过他。记得那天,姗姗也是在这样一个夏末初秋的日子离开北京的。虽然激情似火的夏日结束了,但谁又能否认掉孕育丰收的秋季呢。姗姗低下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时,一阵清凉的秋风拂过她不再青涩但却成熟的脸庞。虽然告别了蓬勃的夏天,但她遇见了栽满果实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