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雪在这辆102公交车上已经坐了小半天了,现在天也黑透了,公交车顺着这条永远周而复始的路线一直跑下去这是它的路线轨迹和为人民服务的特殊使命所决定的,而象兰雪这样坐在一个位置不动坐了一天的人还真是少见,反正她每坐一遭服务员收票她都机械的交钱。服务员每报一个站点都要看一眼坐在后面不发一言的兰雪。司机王阳自打在公交公司上班跑上这趟线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了这样的稀罕事。所以,每到站台停靠五分种的时候,他就会手握方向盘不自觉地把头扭过来,示意服务员去问坐在那儿好似丢了魂的女子。
服务员就满怀好奇用服务行业标准的微笑和柔和的声音问她:“大姐,您到底在哪儿下呀,这您都坐了三遭了。”
“啊,我不想下,我想看看这条路上的风景”兰雪抬起头看了一眼服务员热情的笑脸。
服务员也趁机仔细端详了一下兰雪,看她除了神情沮丧面色发黄以外眉清目秀的不象是精神方面有问题啊。服务员不好意思在兰雪的面前和司机王阳评论她。只好采用哑语打手势向王阳表示问话失败。乘客想坐多少遍这是她们的自由,况且这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一个人在公交车上占座不下车这条道道。王阳只好摇了摇头,一遍又一遍地发动汽车引擎。
公交车该下班了,末班已是七点一刻,这环城一周下来天已黑透了,服务员小茜看看车厢内除了在后坐上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的兰雪外已经空无一人。她就向王阳打了招呼半路下车了。王阳叹了口气,只要还有一个人自己也不能辱了此命。得把车开到目的地呀,到了我该交车下班了,我不由得你不下。这样想着王阳脚下加足了油门,车子象是自知夕阳短的老牛,不用扬鞭自奋蹄。撩起了蹶子没命地跑向终点站。
城市里的街灯和霓虹开始象竞相开放的花朵一样次第开放,赤橙黄绿青蓝紫。象一个个美丽妖饶的少女变换着新潮的舞步在舞台上跳脱衣舞一样。由内向外次第明灭,又象是这群任性又张扬的姑娘们向这个城市抛媚眼时频繁眨动着灵秀而又会放彩电的眼睛,煞是好看。把个城市的夜空装扮得妩媚灵动。难怪说,一个城市的繁华与否你要看它的夜景。孤灯晕影简单造型的路灯死气沉沉地站在路边,无精打采地用昏黄的光不满地看着路面,不用说这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或者乡镇。政府无力支付昂贵的电费,也只好用照照明不至于出来时看不见路这个说辞回答一下满城父老也就算不辱父母官的使命了。但到了这样一个囊括五县三区的规模还算可以的银海城就景象大大不同了,何况这个临海的城市,经济是如此发达,城市的东边是绵延数千里的海岸线,黄海从这儿一直向南延伸到一个同属一省管辖的兄弟城市。从这个城市蜿蜒向北就是黄海接连着渤海湾了。这里海产丰富。旅游业近几年也发展了起来。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来看大海的人,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慷慨解囊相助,给这个城市的经济发展注入了新的血液。
102公交车终于喘着粗气到了终点站。终点站就在这个城市的最东边,停下来车就可以听到远处大海永不疲倦的涛声。每年到了夏季,102公交车都是要加班到八九点钟,因为总有外地的人们兴致勃勃地观光这夜景,从经济利益出发的领导总是命令加班,尽管你心里装了一千个不乐意的理由,还有一万个不想动的念头,你一个也别说,有意见保留,只有服从。
王阳随着汽车的发动机停止轰鸣,他的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
后坐上哪里还有那个坐了大半天车的女人,自己只顾得开足马力狂奔了,真没顾得上看一眼后面的她能否收得了这样的颠簸这样的折腾。王阳赶紧坐在驾驶位上,发动了机器,拧亮了车内灯。这回他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女人正躺在后排的车座下,痛苦地卷曲着娇小的身形。头发散了一地,她的双手捂在下腹部,面色苍白。一副人事不醒的样子。车厢内有一片污秽的东西,一定是她吐了,车开得太快了,王阳真的没听到她在呕吐。要不……这着实吓了王了一跳。心说坏了,这下麻烦大了,她家里人来了我说不清了,她们幸许还会以为我撞了她呢?这可咋办呀,先救人要紧,管他身后事呢?王阳这样一想,就蹲下来一把抱起了兰雪,赶紧向车下走,回头一看汽车的引擎还在轰鸣。他为难地看了看怀里头耷拉着不发一言的兰雪,想把他放下来去熄火。
这时,负责看车场的杨大爷听到一直不熄火的汽车,他就声色俱厉地走了过来,看到王阳怀里抱一个女孩子,听他那腔调你就可以想象到他那一脸的不阅,“哎,小伙子,下班了,还不回家,干啥呢?”说完他还把手里雪亮的新型手电筒打着了。一束强亮刺眼的光束照了过来,他看清了王阳怀里的女子,好象没有一点声息。两手无力地垂着,头发也象散乱的毛草一根根轻飘在空气中。
“大爷,你就帮帮忙吧,帮我熄了火,把钥匙给我装兜里,这个乘客晕了,我得送她上医院”王阳抱着兰雪不停地喘着粗气。
“哦,好的,好的,我说呢”老杨头三步并两步上了车熄了火,把钥匙放进了王阳的口袋里,他拍了拍王阳的肩膀,“好样的,小伙子,快走吧,车场口就有的车”
王阳冲大爷点了点头,他开始小跑了起来。他有种脚踩在棉花上的感觉,一软一松,头上冷汗直冒。他现在最害怕她会死在他怀中,这是二十八年来,他第一次抱着一个不醒人事的人,还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