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到家门口时,天已黑了,可家里的灯并没亮。
“爸、妈,我回来啦。”古风习惯地叫道,可并没有人答应。
难道还在地里忙?古风想着进了家门,或许是睡意还未退去,亦或许是他很想很想进入那个未了而似乎又已经了了的梦,一踏进家门,古风上眼皮就似乎与下眼皮粘着了,只那么一会儿,他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夜开始静了起来,这正是个满月的夜晚,天空静静地悬挂着一轮如盘的明月,那月是那般的有神,又那般深邃而不可测。
陈伯,陈婶还有子丹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地过了桥,之后三条拖得老长的影子又顺着月光入了篱笆,在老槐树下停住了。
“这臭小子,竟敢逃课,到现在还不回家。哼!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陈伯,表面上怒火朝天,心里却是蛮担心古风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只知道想着教训教训,要是明儿个儿子没了,看你还拿什么教训。”陈婶是难得和陈伯叫嘴的,今天算是个例外吧!
后面那一句,也着实让陈伯吓了一头的冷汗,他瞬间变得沉默了……
“爸,妈,先别担心。找了这么久,你们也都累了,我去给你们倒点儿水喝吧。”子丹果然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快步跑进了屋子,正准备给爸妈倒水。
“爸、妈,快,快进来啊!”
突然,听见子丹在屋里喊,唬得陈伯陈婶赶紧冲进了屋。
“丹丹,出啥事啦?”陈婶没来得及环视屋子,便担心地问道。
倒是陈伯眼明发现了躺在床上的古风,他使劲儿拉了一把陈婶,陈婶回过头,见着了古风,她那欣喜的劲儿就甭提了。
“风儿!风儿!”
“嘘!”陈伯又拉了一把陈婶,“他一定很累了,让他安静地睡一会吧!”
“哼!现在知道疼儿子啦!”陈婶没好气地说道,但还是跟着陈伯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子丹也猫着腰溜出了屋,手里端着一瓢水,顺便带上了门。
三个人又是在老槐树下坐下了。
“爸、妈,喝口水吧!”子丹把瓢递过去,陈婶只使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就顺势给了陈伯,倒是陈伯还真是口渴了,端起那个老葫芦做的大瓢“咕噜咕噜”地把一大瓢水喝了个底朝天,陈婶母女俩在一旁都觉得好笑。
“唉!难为咱风儿了!”许久,陈婶又叹息道。
“都是那破学校啦,学生一个个都一肚子的坏水,二哥平时又不会算计人中了人家的圈套就只知道傻笑,逃避!这那里斗得过人家的呢!”子丹心里有好多的怨言,况且她又是个快言快语的人。
原来今天上午古风班主任来了,说古风是被人诬陷作弊的,并告诉陈伯陈婶古风今天没去上学。还说学校已经查清楚了,班主任本来是想告诉古风叫他不用复考了,学校承认他的成绩,可碰了一场空。
“唉!咱们穷人家总是受人欺负的啊!”往事涌上心头,陈婶更觉凄凉。
“爸,妈。”不知什么时候,古风已经站立在了门口。
“风儿,你……你醒啦!”陈婶赶紧止住欲出的眼泪。
“妈,是风儿不好,让您担心了。”原来,一开始,古风就醒了。
夜,更静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酣睡,不知明天天一亮,世界又将是个什么样子。
和往常一样,古风早早地醒来了,可他不愿意起来。他在思索着:学校知道实情了?那黄宇他岂不是……想到这儿,他猛地爬下了床,洗漱也顾不上,饭也不吃,箭步冲出了房门。
风,和着世俗的寒风在耳边呼啸。
晨光熹微,似在告知下一刻的宁静,然而,黎明一向不守时,梦想终被化作一场场的悲剧。
跑到黄宇家,古风已经是满头大汗,他先是轻轻敲一下那扇破烂不堪的门,门是虚掩着的,一敲就“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静悄悄的,那张缺了条腿的,褪了色的八仙桌上,还静静地躺着那盏旧油灯,然而,灯已枯,油已尽。小神龛上还燃着三小截香,然而供奉着的灵位已经没了踪影。
人去楼空,古风一阵阵地失落与自责。
“你说那家啊,一大清早就走啦,像做贼一样,咱们家大黄狗还吠了好久呢,嘿!一个病秧子,一个黄毛小子,能去哪啊。”邻家的胖老太太给古风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又忙着晒她的旧衣服去了。
古风一头雾水,又回到破屋旁。
“喔—”猛然,一声鸡鸣划破这一方的宁静。古风转到屋后,那儿,他们家的那只大公鸡雄赳赳得站在篱笆旁,只是脚上栓着一张纸条。古风解下纸条,小心翼翼地平铺在草地上,是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古风,我知道你会来的。请原谅我,是的,是我诬陷了你考试作弊,但是我的心每时每刻都在受着煎熬,如今释然了,我感觉好轻松的。其实老早我就不想读书了,爸爸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我还读个啥书呢?放心吧,我会在外边趟出一番天地的,我要凭着自己的能力挣钱把爸的病治好。嘿!别难过啊,也许再过几年,我就开着宝马回来了呢。临走之时,还是有点舍不得的,我真的很庆幸自己的中学生活里有你这么个“傻子”,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
黄宇亲笔
读完了,古风又一下一下缓缓地把纸条叠好塞进口袋里,他呆呆地朝篱笆那边注视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