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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的城(三、梦里阑珊)

  坐在宇文子孺腿上的三十多岁衣着雅致面容清丽的女子,她也是到格尔木来的,她是和她表姐来的,还有一个十七八岁长得十分甜的小姑娘。

  

  宇文在王黄两经理陪同下来到了名叫馨香园浴城,这在他第一次到的格尔木的浴城,一听浴城的经理和所有服务员的招呼,就知道这是同乡开的,他们是琼花名都Y城的,自古Y城美女天下名,这一点不假,个个都长得令人不得不多看一眼的水灵。

  

  宇文洗浴后穿着一次性的衣裤来到了休息大厅。这儿的洗浴是极文明的。即使在长江三角洲,也是属于上乘的。浴巾是一次性的,搓巾是一次性的,搓背床上的用品也是一次性的,在这里,洗脸、刮胡须、刷牙齿,池浴、淋浴、鸳鸯,冲浪、桑拿、敲背应有尽有。在这样茫茫的戈壁中,这样苍苍的荒沙里,能有着这样的消费,宇文一切都感觉新,新得一切都听从王黄两经理安排。

  

  宇文他们在休息大厅里,享受了修脚、按摩等一切的待遇,然后,王黄两经理把他带到更为温馨的休息室中。休息室的灯光的紫红的,真皮的沙发,红木的茶几,洁白的床铺,让人温暖欲醉。茶几上放着饮料、啤酒、水果、开心果等,他们三人坐下不一会儿,浴城的经理带来了十几个苗条清丽的女服务员,DVD也随之打开了。

  

  两经理在宇文耳朵里说了几句,是要他挑选一个自己满意的服务员。宇文这才开始扫视起来。他一眼看到上次坐在他腿上落落大方的女子,好像又是哪儿见过的女子,十分惊喜,就连忙说,就她吧。而两个经理挑选了自己的对象,分别到其他休息室去了。

  

  别看她三十多了,在他面前还十分腼腆,一脸的羞涩。

  

  她却却畏畏的站到了他身边,她不敢正视他,哪怕抬一下眉乜斜一下。

  

  宇文是不知这里的服务的,在他的家乡,他是茶馆的熟客,也是舞吧的坐上客。见到她这样,感到十分茫然,因为一点也没有在路上那大方的仪容,于是心里努力想着好像在哪儿见过?

  

  宇文朝她笑了笑,是想打开这样的僵局,这在宇文来讲是十分得心应手的,他说“姑娘,怎么拘谨起来了。没关系的,我们不是见过吗,应该是熟人了,也是一种缘分啊!”

  

  她更加拘谨了,脸红得更是厉害,几乎把头低到了乳沟间,用几乎让人难以听到的声音,喊了一句:“老师!”

  

  无疑是一声霹雳,宇文马上站起来,直楞楞地看着她,脸色却是惊疑与平和,努力回忆着。

  

  “你记不得了吗,老师?我叫乜阑珊啊。”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不正是十几年前他在苏北一所重点中学教书时自己班上的乜阑珊吗。哎,十几年了,变化到认不识她的地步了。是自己的记忆力差了,还是她变得实在让自己在记忆中难以捕捉到学生时那聪颖美丽的印象。

  

  他一时也不知所措了,连忙十分热情地请她坐下。她还是木然地站着。直到他拉着她和蔼地请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时,她才开始有了一种轻松的自然。

  

  宇文十分关切的询问起她的近况。

  

  她开始出现了学生时的天真,却毫无掩饰地问:“老师还记得我给你的那份情书吗?”

  

  宇文哈哈一笑,“记得,记得,你几乎把我陷进不可自拔的地步的。还好,没有多长时间,你毕业了。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

  

  “怎么不记得,老师当时是在依恋中给我温暖的希望。那时老师说,有了心灵的倾慕,何必一定走入围城呢?”

  

  宇文眼睛湿润了,是啊,爱情的围城还是不进入为好啊。宇文也在责备着自己,怎么连她也认不出来呢?自己不是常常沉浸在这幸福的回忆中吗?

  

  乜阑珊,是宇文十分欣赏的女弟子。毕业前两天,她写了一篇送给宇文,这是一篇题为《风景,看过就够了》的文章,令他终身难忘的文章,他几乎背得出来——

  

  阑珊的枕头底下压着至今也没有第二个人读过的她写的小说。

  

  她现在正在看朱天文的《世纪末的华丽》,看里面的华丽与苍凉,看她对于爱情的解读,对于色彩的娴熟运用。这时候窗外的太阳,漕河桥边的芒花和尘埃,有着楚辞里蓝天之下的洪荒草味。

  

  她现在已经决心一辈子也不要结婚了。尽管她是Y中学的学生,才19岁。

  

  不结婚不代表没有男朋友,甚至还意味着可以有很多个男朋友。

  

  宿舍里有个女孩子叫珍,身材瘦干,看上去严重的营养不良。她曾经用阑珊喝过的茶水洗脸,因为迷信起某个报纸上的小偏方。后来阑珊把自己的洗面奶给她用,她一用就全用完了。所以,珍当阑珊是朋友。

  

  珍偷偷告诉阑珊,她喜欢同班上的一个人。

  

  她的表情很长时间在阑珊的面前可怜而又可笑地挣扎,因为那个人也曾经写过一封信给阑珊,阑珊也很喜欢他,可就是不理他,这样她才可以陶醉在胜利的温馨里。

  

  对于珍,她喜欢上他,这种胜利只是个清晨露珠般的憧憬。

  

  班上很多女生都有男朋友了,阑珊才觉得自己好像也应该得有一个,不然生活就没有什么意思,但她这时候却迷恋着张国荣,有很多很多他的磁带。3班有个叫阿守的男孩子,长得比较像谢晓东,尤其是牙齿很白。她喜欢他,她也知道他也喜欢她。

  

  阑珊是在学校食堂遇上他的,她感觉到他经常偷偷地看她。

  

  “你喜欢喝汽水?”

  

  “什么?”

  

  “有几个下雪天,我看到你一个人在学校小卖部前喝汽水,穿暗红风衣,戴着的眼镜比脸还要大。”

  

  “嘻嘻。”

  

  “呵呵。”

  

  阿守一说话就笑,满口白牙,真好。可时间久了才知道,白是白,就是太白开水了,而且还莫名其妙地有点怕阑珊的样子,诚惶诚恐,若即若离。

  

  张是个很玩世的男生,旷课和迟到是他的强项。他曾经花很大的心思手抄了100首词送给若尘,他知道阑珊好这个。他的字写得真好,龙飞凤舞的。

  

  星期天的时候,张就开着辆轿车满街瞎逛。很多女孩子都说自己不爱金钱,可是阑珊常常会为一件衣裳和一双合适的鞋子而寝食不安,这时候她就梦想着会有一个白马王子带着一双水晶鞋来到她身边。这当然不会有,白马王子永远活在女孩子的想像中。

  

  记得刚上中学那会儿,时尚离若尘是相距十万八千里。好像是突然有一天,宿舍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有人烫起了头发,此时阑珊也偷偷地用起了夏士莲,不知道以前为什么会把外表和内涵严重的对立起来,就好像一个人外表美了,心灵肯定不美。这是什么逻辑。这样的逻辑,现在想起来都叫人好笑。

  

  一天晚上,和阿守有些不快乐,张的轿车却停到了若尘身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不由分说就拉着阑珊进了轿车:“你的小男朋友,脸色很苍白啊。”

  

  阑珊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穿了一件腰身很大的裙子,她一直担心自己的长裙子会突然掉下来,所以心不在焉。

  

  张带着阑珊到了肯德基,他热情的为她四处介绍,细心得像个侍者。而她就像个白痴。阿守从来没带她来过这样的地方。

  

  “如果你喜欢,我会一日三餐都带你来这儿。”

  

  张是在追求她吗?阑珊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她实在很迷恋手上鸡腿的味道。

  

  “愿意和我去跳舞吗?”

  

  “我必须要回宿舍去一下。”阑珊不好意思告诉他,裙子太大了,如果去跳舞的话,恐怕要出丑。

  

  “哦,还是不放心你那个小男朋友啊。这样,我在你楼下等你20分钟,好不好?”

  

  “好的。”

  

  张送阑珊回女生宿舍,也给了她足够的时间。阑珊却在宿舍里透着窗看张的车,半个小时后,缓缓地开走了。

  

  后来她常常想这个问题,如果那一天自己穿了一件合适的裙子的话,是不是就和张一起跳了呢?没有如果,所以,也不知道结果。

  

  阑珊和阿守却分手了,在他毕业的时候,他是早她一年毕业的。

  

  送他的时候,若尘流了泪,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只是觉得这时候应该流一点泪,这样比较好,比较符合彼此的情绪。阿守上车的时候,阑珊没有看他。想像中,好像要交换的应是那至死方休的一眼,可是没有。就这样,阿守从此消失了,在阑珊的生命里。

  

  有人说绝美的风景在后面,阑珊不觉得。不管了,是风景,看过就够。是的,他们一个个都很优秀。一个孔武有力的黄镇,整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进教室就吹口哨。阑珊一直很迷他的口哨声,可基本上她不看他。可惜只要他一进教室,阑珊却整个心思都在追随着他,他不知道她,一直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她仅仅是傻傻的沉默,基本不讲话。

  

  阑珊自己的中学生活,终于也要结束了。

  

  他们只是一群过路人。中学三年,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宿舍里人来人往,有的搬东西,把各种衣物书本包扎成捆;有的横躺着叹气;还有一个没事情干,居然有写毛笔字的兴致!

  

  当然,写字不只是写字,只是要寻点事情做做,否则心慌。

  

  已经不再有宿舍的样子,墙上电影女明星的照片苍白地笑着,曾经是让女孩子多么羡慕的一张脸!不知道被谁撕下了一块,摇摇欲坠。黎明的头像早就不见了,有人拿它包扎东西了。张贴画一去,墙壁原形毕露。有夜深人静时候的抑郁难伸的发泄,这刻在墙壁上的甲骨文,不知道以后会有谁来解读?有思维天花乱坠时候的舞蹈,纵横交错,如影随形,也许一把粉刷从此就埋没了一个天才的画家。有人题上了诗歌,字满不错的,张扬有个性,都是千古名句,都是脍炙人口,也都是陈词滥调,反反复复。

  

  阿守送的玻璃风铃在风中不安的叮咛,阑珊会带它走吗?她自己不知道,她厌烦透了这流火的七月,厌烦透了人来人往。这个风铃还是他们以前去瘦西湖的时候阿守给她买的,他给她买的东西想起来没几样,但是样样她都喜欢。一只是小背包,绣花的那种,可以放点女孩子的小玩意儿,难为他想得到买这个。还有一只毛毛的猫咪,白白的,眼睛是蓝色的,有点温柔的可爱。他说过她的脸有点猫相。

  

  都要走了,该去哪儿的就去哪儿。有本事的,没本事的,自己有本事的,家长有本事的,有人开始走上阳关道,有人开始上了独木桥。

  

  同学的脸一个个变得陌生,几乎一夜之间,每个人熟悉的面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每个人都在晾晒自己的心情,什么都变了,一去不回了,一伸手,时间已经散成片片落叶,片片颓废的乱着,没有了次序。

  

  无所事事的虚空,莫名其妙的恐慌,漫无目的的游走。

  

  或者考上,或者回家,呆了三年,还未熟悉。

  

  记得去年到男生宿舍送他的时候,那个脏乱啊,无法形容,甚至可以闻到一股男人体的怪味。很多人在打牌,有女生坐在男生的身旁,旁如无人地笑,现在才知道,要抓紧一切时机,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管它什么别人的眼光!也许今生再也不能再见!

  

  阿守看她的眼神很茫然,他们不知道彼此是什么关系,同学们说是情侣,他们彼此知道不是,至少还没有是。

  

  现在,阑珊很想对再没见过面的阿守说:谢谢你没有感动我,谢谢。

  

  谢谢你没有感动我,就在你几乎感动我的时候,才发现你早已经离开。

  

  谢谢你没有追问过我,哪怕一次,谢谢你没有一定要我的答案。

  

  不然今天就不会走得这样轻松,走得这样决断。

  

  一定会有太多的丝丝缕缕,一定有太多的牵挂。

  

  这样也好,你回你的生活,我走我的轨迹。牵挂还是有的,不过可以绵长,甚至可以视而不见。现实毕竟摆在眼前,难道已经到可以不顾一切的情形了吗?没有,绝对没有。

  

  有一首《遇见》比较能适合阑珊当时的心情:

  

  阴天/傍晚/车窗外/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不过当时她没看到这段词,这词还没出世。

  

  她看的是席慕容,夜里看得掉了泪。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候

  为这

  我已经在佛面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接一段姻缘

  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的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宇文默默地回忆着,抬头看了看眼前乜阑珊,“你当时为什么给你笔下的主人公定一个阿守的名字?”这成了他当时和现在都想知道的问题。

  

  “老师,还提它做什么?”乜阑珊是长长幽叹和浓浓后悔中回答了这么一句。

  

  宇文隐约可以想到其中的真实含义。因此真的后悔起来,不该勾起令她黯然的忧伤。气氛也因此凝重了。

  

  很长的宁静。突然在宇文沉思与惘然若失中,乜阑珊说出了这样一句:“老师,我让你看看爱你的女孩现在的身体,好吗?”

  

  宇文赫然清醒了,可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赤裸的维纳斯的肖像。

  

  她的肌肤如羊脂一样的洁白细腻,头发如同瀑布一样飘逸,飞洗在流线型的肩上,把俏丽的脸蛋凸现在你面前,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高高细白的鼻梁,靓丽发光的嘴唇,胭脂桃红的脸旁,诱人到足使你窒息的。那高耸的乳房,樱桃般嫣红的乳头,绝对美感动人;那细柳的腰,那圆润的殿,绝对美人的三围;那繁茂的阴毛,那遮掩不住的小溪,绝对神秘的三角带,这些足以让天下男人忘却自己的生存。而那倩长的腿,那如玉的脚,美得让任何人都无法挑剔出一点瑕点,更让宇文惊呆了。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张口结舌的说:“阑珊,你这是干什么?”

  

  她抽泣起来:“老师,我真的好幸福,今天我遇见了你。这是除了我男人以外,只有你第一次见到我身体的男人。”

  

  “老师,你知道吗,我是跟着我表姐来的。在路上见到你以后,我就萌动着我们爱情的延续。来时原以为是来做生意的,来后,表姐却让我接客,我一直不答应。我在心中发誓,一定让你占有我后再接客,否则就是饿死,我也不做。真是老天有眼啊!”

  

  阑珊是在哭泣,但却是得意的哭泣。

  

  宇文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他上前一把搂住阑珊,拥抱着,手不停地在她后背抚摩着,所有的爱都在指间传输。

  

  阑珊颤抖起来,每一部分肌体都在诉说着爱的炽热。

  

  古人曾有柳下惠坐怀不乱的传说,但我敢说,如今的男人,如果真的在这样的场合下,这样的情境下,也能做到坐怀不乱,那一定是真君子。宇文下意识的将她抱起,放在洁白的床单上,紫色的灯光投射下来,温馨的暖气熏陶着整个房间的色调。宇文肃立着,欣赏着。也许他太懂得欣赏美了,因此他不敢也不能触摸他,维纳斯与英国的女郎是两种不同质的美,英国的女郎可能引起你的性欲,那只是美感,而眼前的阑珊,是深深的印在骨髓中的美,只有慢慢的回味,才能有更大的审美愉悦。因此他伫立着,仿佛在欣赏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模特。

  

  在足以让一切人都能急速地进入审美的意境中,他为阑珊拉上了被子。

  

  阑珊羞愧的抽泣起来,继而大哭起来。她感受的是从来没有的耻辱,也是人世间再也无法用词语来形容的耻辱。整个被褥也演奏着不规则的颤音。

  

  “老师,我真的就这样不值得你爱吗?”她只能爆发出这极其简朴的问号。

  

  宇文没有直接回答她,却说了一句:“老师决不能让你做这种事!决不能的!”

  

  阑珊开始回到了学生时代那种梦呓与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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