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纷飞
一
月早告诉我她想要自由。
我说月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自由和束缚是相对的。我们永远不会有绝对的自由,我们也不是完全地被压制。
如果我愿意付出代价呢?月早恳求着问,眼神十分坚决。
我们是要好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她才十七岁,爱上一个同岁的男生,一发不可收拾。高中里禁止恋爱.高三的课程很紧,让人压抑,人难免因为一点温存而逃离这种深渊。
月早生来感情丰富,又一直读言情小说,把自己当成虚设的一方再所难免。月早说他们不再孩子,他们真心相爱。
我难以苟同月早的的言辞,用尽了所有可以反驳的语言,她依旧执迷不悟。
班主任对月早有所觉察,找我去问.我保持沉默,我不想月早因此难堪,因此更放纵。她是那样的人,灵魂里装着一颗叛逆之心,为了自己的追求,可以不惜一切。
月早,你喜欢他什么呢?我问她。
喜欢上就停不下了。月早自我陶醉地说。
我很担心你,月早。我多想她可以换过角度来思量。
我不在乎永远,只在乎曾经拥有。月早说。
爱情本身没有错误,是人自己误解了爱情。至少人不仅仅是为了爱情而存在于世上。爱情需要基础,需要成长,需要思考。
二
月早彻夜未归。她告诉我她要同陆一川出去,可一去就是一夜。
我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月早说.她告诉我她昨晚是同陆一川一床过夜。
月早,你不后悔吗?我无法相信这种事实。
都已经发生了。月早没有选择的余地,或许她自己也……我不敢想象。
爱情有时象毒品,明知道不健康,却还是疯狂上瘾,吸食,直到最后弄个粉身碎骨。
我不相信陆一川也爱月早,哪怕他用情有月早的一半深也好。如果他真的爱月早,就不会让不该发生的事来的这么提前。
女人把爱情当作一切,为她奋不顾身;之于男人,不过是满足一种欲望。
月早,一次就足够,你不能再去了。月早要走的时候,我拦住了她。
你不会明白的,让我去吧。月早推开我的手,凛然走出了宿舍门。
月早陷进去了,扔掉了学习,也放弃了朋友,只为所谓的真爱。
期末考试月早的成绩糟糕透顶.可更令她心烦的不是名次,而是爱情的现实。
她说陆一川只要她的身体,完全不在乎她的灵魂;他只肯搂抱她,却不愿倾听她。
陆一川变了。他们同居了两个月后,陆一川成了另一个人,冷漠刻薄又无赖,丑陋无比。
月早全心编织的梦破了,人显得憔悴不堪。在失落的世界里,月早用自虐当作寻求刺激的手段。
月早抽烟,窝在别人无法发现的肮脏不堪的角落里,狠命抽。
月早说:不要轻易相信男人,他们和动物没有区别。
动物只有兽性没有人性。情欲这里,男人不会想到自己占有了女人身体后还需要付出什么责任。他以为不仅是他需要,女人也同样乐意。
一个男人可以和多个女人上床,而女人只要上过一个男人的床再去上别的男人的床就是没有贞洁。男人和女人在男女问题上,永远难以并肩而论。
三
这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要早。月早发誓她要考上大学,重新做人。
每天为月早补习她落下的功课,成了我一种莫大的欣慰。这才是现实。
可是不辛再次降临:月早怀孕了。
真是报应。月早叹息着说。
我陪你去打掉吧。我说。
月早摇头:我不能去,我会被人笑死。
那还有什么办法?我想总不能把孩子生下来吧,月早她才刚十八岁.
命运这是有意惩罚,人总要为自己的所做承担后果。可为什么是月早而不是陆一川?
月早不让我去找陆一川,没有丝毫必要,她说她可以自己承受。
这明明是男人犯的罪,责任却要女人来担,真是荒谬又无耻。
班主任对月早的改变表现出原谅和满意.鼓励她去追寻梦想,披着阳光,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月早说这太迟了。但她还是觉得无比幸福。她体会明白这种幸福的时候,先前的所为便成了罪恶。
四
阳光白的让人心慌,即使在最明快的天空下,那种忧虑和恐惧也难以消除。所谓物极必反,就是这种感觉。
月早打扮地分外干净,明亮.脸上的微笑都与以往有了分别:恬静而幽美.让我心动。
她同往常一样挽过我的胳膊,头撒娇地搁在我的肩头,愉悦地哼那首我们共同喜欢的《执着》。好久没有这样了,我几乎流出泪来。那个先前的月早终于又回到我身边,我有种失而复得的幸福。
天容,陪我去医院吧。虽然这对无辜的生命有些残忍,总比它来人间受诋毁要好。我还年轻,还有许多想做而没做的事情,我渴望用双手去重新建造未来.我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也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我现在特别珍惜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学习的每一秒.我有你,能在我最颓废的时候陪在身边;还有班主任,他没有我想的那么差劲,他是个好老师.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已经做好了所有被中伤的准备。你说呢?天容。
好,好,月早你说的真好。我再忍不住泪水,边笑边哭边打她。
白色的阳光下,两个女生又哭又笑,抱成一团。苍天作证,我们要重来,要去拾回旧日的梦想,在艰难和困苦里用汗水浇铸人生,收获本该属于我们的幸福。
月早说:自由其实就是不自由。
生活是一张网,是自然的一种规律,谁违背了它的规则都要受到惩罚。人只能在时宜的季节里做适宜的事,就如同花开花落,早开不行,晚落不能。爱情也是一样。
五
我和月早牵着手,向医院走去。这一刻,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释然.大地美丽起来,我们象是找到了自己天空的飞鸟,自由而自在。
天容,我有些口渴,给我买瓶水喝吧?月早娇声地说。
当然.我象以往一样拍拍她脑袋.她装淑女的样子蛮可爱.
月早坐在竹椅上休息,我乐颠颠地跑马路对面给她买水。
我对卖给我水的店主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那人瞪大了眼睛莫名地看着我,我对他笑笑,轻快地转过身去。
月早,车!我大吼.她正往马路中间走,一辆货车呼啸而来,她丝毫没有注意。
我恨自己不能飞过去拉开月早,天哪!
月早,月早,你不是坐在那里的吗?哦,求求好心人快叫医生,求求你们.虽然我听见有人说已经打了120,可是血泊里的月早让我颤栗,失去了分寸。
月早,求你,别吓我,月早!月早!
天容,会没事的.月早最后一次微笑着对我说。
不!这没公理!我的月早才刚对我说她要重新开始。月早,你起来,留个让人中伤你的机会吧,你说过你要当作家,要走遍千山万水,你才刚说了怎么就食言?
小男孩把皮球放在月早旁边,低头不语。
六
月早为了捡一个皮球丢掉性命,多么难以置信!这是她对刚要开始的新生活的热情,单纯而烂漫。
小男孩是班主任的孩子,偷跑出来的。
我接住了班主任要打男孩的手,月早已经去了,如果她真有魂魄存在,她也会原谅男孩。
月早的脸很安详.嘴角似乎还带着微笑.我没有再哭,倒是班主任,他流了很多眼泪。
我把月早的事告诉了班主任,不奢望他原谅。月早说过她已经做好了所有被中伤的准备。
班主任满眼泪水.月早是个好女孩。班主任说。
五月的柳絮,漫天纷飞。月早,天也在流泪.没有人中伤你。
我总觉得月早的魂还在周围.晚上做梦的时候她很温柔地对我说:天容,你一定要考上大学.
我知道,那是她未了的愿,也是我最心酸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