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原点
与谢幕明通了电话,何娟反而日不甘味,夜不成眠,她的脑子里,全被想谢慕明占满了,除了想谢慕明,几乎什么人都不上眼,什么事都在她的排斥之列。就是对自己眼前的烧窑工作,也有点心不在焉。对工作,她历来是全神贯注,极端负责任的,可现在,工作的心思,怎么也集中不起来。那焚烧废旧轮胎的炉火,把她旺盛的工作热情全烧走了——无论如何,她必须到江西去,她要见到谢慕明!
谢慕明接到何娟的电话后,也心神不宁。他心里有点急,有点不安,从此以后,六根就不可能再清净了。淘洗自己的内心,这次辞职出外打工,主要是为逃避两个女人。他无法忍受老婆寒冬腊月、风霜雨雪没有尽头的煎逼,他也无法承受何娟三伏盛夏、和风细雨绵绵不绝的情感索求。夹在冰火两重天的谢慕明,两者常常碰撞在一起,谢慕明就深感有粉身碎骨的痛楚。快乐浮在痛苦里,犹如游泳遭水淹,就没了游泳的乐趣,剩下的只有挣扎的痛苦了。回顾过往的生活,谢慕明老有遭水淹的痛苦,因此,他连游泳也不想了,他要离开何娟。
长年累月得不到家庭生活的温暖,像许多男人一样,谢慕明确实也想从别的女人身上得到慰藉。这些年来,他或许得到了,但也失去了很多。他权衡再三,这个“慰藉”还是不要的好。他对何娟说的三道坎,何娟说,她没有坎,那确实是只是自己迈不过。既然迈不过去,还硬迈干什么,还不是退一步算了。再则,他也真心希望何娟有一个完整的后半生,不要缠在自己这棵树上吊死。于是,他不惜辞职,不惜离乡背井,去寻求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
然而,这种平静,只持续了两个多月,何娟的一个电话,就像一块石头,投进他的心海里,泛起层层涟漪,再也无法平静了。他知道,这种躲避,与恩断义绝的决绝,毕竟不是一回事。如果何娟又像过去一样,每天一个、数个情意绵绵的电话,甚至人亲自来到面前,他还能继续实现远走他乡的原宗吗?任凭谢慕明的意志多么坚定,在何娟的面前,他的意志很可能冰山遇上太阳,很快就被溶解,乖乖地拜倒在石榴裙下,情感生活又会重新回到原点。
谢慕明的这个担忧,是很现实的。当然,他不想很快投降,他要坚定地抵敌一番。
谢慕明把自己的座机,移到助手费春生的办公桌上,关照说,“今后,凡接到叫何娟的电话来找我,非急事特事,就说我不在,敷衍过去就行,千万别告诉她我的手机号码。”
接下来,何娟果然每天有电话过来,都被费春生回复掉了。回复了好几次,费春生觉得有点不妥,说:“谢主任,回复几次可以,如果老是说你不在,似乎不合情理,怎么办?”
“还是这样吧,多回复她几次,我无非是想叫她知难而退,不再打电话来。”
“可那个何娟,有点韧性战斗精神,看来不是很随便可以打发掉的。”
谢慕明苦笑起来,“看着办吧。我也没其他办法,很无奈。”
第二天,下午三点左右,办公桌的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谢慕明和费春生不约而同的把眼睛投向电话机。看看费春生有点不想接的样子,谢慕明说,“接呀,如果是她,仍像以往这样推脱。”
费春生摁下了“免提”的按钮,让谢慕明也能听到对方的说话。
对方的声音响起来,一听是个女音,果然是何娟,她说话很急很冲:“你是费经理吧,我是何娟。他又没人吧?请转告一声谢老师,我现在在南昌长途汽车站,叫他来接我一下。”
费春生正要回话,对方却是啪的挂断了电话。费春生吐着舌头,说:“这下怎么办?你的学生追到南昌来了。”
谢慕明确实很是为难,不去接,情理上说不过去,去接,接了来,又怎么办?接到宿舍里来,还是到旅馆里去?似乎都不太妥。想想,还是费春生代劳一下,较为妥当。于是说:“春生,只好麻烦你去接一下了,谎话说到底,说我一时赶不回来,叫你代接一下,把她接到公司附近的小旅馆住下再说。”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费春生打电话过来,“谢主任,我已经安排她住下了,你可不能真的把她晾在旅馆里,躲起来不管了吧?”见对方迟疑着没啃声,就开玩笑说:“你再冷落她,我就把她拐卖给山里的鳏夫了。”
谢慕明沉吟了几秒钟,事已至此,再躲避也不是办法,就回应说:“谢谢你,麻烦你了,你回去好了。请对她说一声,叫她稍等片刻,我马上过去。”
已是隆冬天气,虽时间五点刚过,太阳已经下山了。天刮着西北风,风像刀刮似的刺激着人们裸露的皮肤。在街上走的人,都包裹的厚厚实实的。谢慕明缩着头颈,心里却不是滋味,他不断地打着寒噤,不明白,他们见面,该如何反应。
公司到旅馆,最多两百公尺路,谢慕明却滞手钝脚地走了足有十几分钟。
再说何娟,她哪里能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得住?费春生一走,她就走到旅馆门口,不断地向街道两边探头探脑,东张西望。张望了几分钟,不见谢慕明的影子,就干脆走到街上,向东向西的来回走,真可谓度分如年,等得她心火都窜出来。
直到看见谢慕明焉头焉脑地走来,才两眼放出光来。她突然在谢幕明面前站定,大声叫:“谢老师!”
谢慕明吃了一惊。
他抬起头来,见何娟正生动地站他的面前,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更使他吃惊的一幕发生了,何娟不顾一切的冲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呀,呀,你,你……这是当大街,怎能……”谢慕明相当惊慌,眼睛偷偷地向四处溜,生怕千百双眼睛正盯着他们,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怕什么,这里谁也不认识我们。”
“好了,不要闹了,我们到旅馆里去。”
何娟不管谢慕明同意不同意,挽起他的胳膊,头斜靠在他的肩上,慢慢地向旅馆走去。
到旅馆之后,谢慕明只剩下了一个木偶的角色,任凭何娟牵扯支配了。
他们俩相拥在床上,何娟抑制多日的情感再也无法控制,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恣意地在旷野驰骋。谢慕明头上凡裸露的地方,都成了何娟嘴巴袭击的对象,紧接着,何娟雨点般的吻,落在谢慕明的嘴上。
何娟疯狂的举动,使谢慕明喘不过气来。
何娟一只手拥着谢慕明,另一只手摸索着,来解开他的羽绒服扣子。谢慕明推了一下她的手,说:“天马上暗了,我们先去吃了饭,晚上再说……”
“不,我要么。”何娟不肯,死死地缠住他,不肯息手。谢慕明看看拗不过她,就自己动手脱去了上衣,然后又剥下裤子,自己钻到被窝里去。何娟随后也钻了进去。她那柔软的身体,像一团无骨的花絮,温暖地贴在谢慕明的身边。
谢慕明轻轻地吻着何娟的耳廓,“真拿你没办法。”
“ 你还说,都是你害我成这样的。”
“这怎么说,我害你什么啦?”
“过去,一提干男女间的事,我就恶心,即使毛樵老硬干上了,也没半点快活感。可与你好上后,我完全变了个人,有时,你不在身边,但只要一想起你,就想干这个,一见到你,更是忍耐不住。——你说,这不是你害我吗?”
谢慕明呵呵地笑了,“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
“我可没有刻意地勾引过你。”
“那倒是,你不用勾引,是吸引,你的一举一动像是吸铁石,而我成了鉄屑,被你的吸铁石牢牢地吸了去,再也无法离开了。”
“我自己也不明白,在你面前,我怎会像一个淫妇,完全不要脸……”
“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往往会情不自禁。”
“真的是这样,我在毛樵老面前,从没有一次主动要求干那事。可在你面前,都是我主动。我很不要脸吧?”
谢慕明用嘴盖住她的嘴,热烈地吻她,然后说,“在你爱的人面前,不能说这样的话,这叫爱,执着的爱,听到了?”
何娟顺从地点点头。
“谢老师,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为什么,与毛樵老干那事,从没有什么快感,而与你,每次舒服得像要升天,全身骨酥肉软,要融化了似的,我实在无法形容内心快乐至极的感觉。”
“男女性交,是两情相悦、爱的碰撞,两者间没有感情,或者一方没有欲望,就很难产生这种无法形容的快感。”
“原来这样啊。你是个魔鬼、大坏蛋,把我也变成了大坏蛋。”
“你是比我更坏的坏蛋。”
说话间,谢慕明的手不断地在何娟的身上抚摸着。
“不,是你教唆我的,你才更坏——快一点,不要再引诱我了,我忍不住了。”
这一次,两人似烈火引干柴,情火越烧越旺。事毕,何娟的头靠在他的胸脯上,说:“你太行了,我就是现在就死了,也满足了。”
他们两人相拥着,又躺了十几分钟,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谢慕明摸着何娟的脸说:“你坐了这么远的车,想必也没好好吃中饭,现在一定饿坏了吧,我们赶紧去吃饭。”
何娟抱着谢慕明的身体,还有点不肯松手的样子,“我看见你,什么都忘记了,也忘记了肚子饥。”
在谢幕明的拉扯下,何娟终于起来了。
他们出门,手牵着手,向街上走去,走进一家靠近赣江的饭馆,又选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
服务员拿来菜谱,叫他们点菜。谢慕明又把菜单递给何娟,“你来点菜吧,喜欢什么,就点什么。”
“点菜我不在行,还是你点吧,反正,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谢慕明回头问服务员,“你们店有什么特色菜?”
“我们店各类鱼都有,赣江清蒸鳜鱼最出名。”
“那就来一盘清蒸鳜鱼吧。”谢慕明说。
何娟接过菜单一看,要200元一盘,就说,“这么贵啊,不要。”
服务员说,“那红烧鲤鱼吧,50元一盘,也是很出名的。”
何娟、谢慕明都说好,就定鲤鱼了。他们俩平时都喜欢吃鱼,谢慕明又点了一盘黄雅鱼,一盘螺蛳,两盘素菜,何娟连连喊“够了”,“多了”,谢慕明才放下菜单。
服务员问,先生,喝不喝酒?
谢慕明说,来一瓶五年陈的绍兴蛋酒。
所谓蛋酒,是浙江、特别是绍兴一带非常时兴的喝法。就是将绍兴黄酒加温到五六十度后,倒进打散了鸡蛋。这样的酒,喝起来有一种独特的香味。绍兴酒本来就温和、浓香、味醇,这样一加工,非常好喝,不常喝酒的人,特别爱喝,因此也特别容易喝醉。谢慕明他们已有喝醉的教训,只点了一瓶,来限制自己,防止喝醉。
那盘红烧鲤鱼先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把何娟肚里的馋虫都引出来了。她早已忍耐不住,“我不客气了。”说着,提起筷子就吃。
谢慕明说,“吃么,吃么,客气什么?”他自己也提起筷子吃鱼。
过了好一会,谢慕明觉得上酒慢,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怎搞的,这么长时间,酒还不拿来?”
到第二盘烧好,那酒才和那菜一同端上桌。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抱歉,叫你们久等了。加工蛋酒,我们也生疏,费了些时间,抱歉、抱歉。”
酒经加温、添蛋的加工处理,放在一只有嘴有手柄的大口玻璃容器里。酒里加了鸡蛋,有了一定的稠浓度,小酒杯口小,倒酒、喝酒不太方便。服务员换作两只敞口的小汤碗,放在谢幕明、何娟面前,说了声“请慢用”,就走了。
谢慕明提起玻璃盛器,给自己倒了半碗,给何娟也倒了小半碗,说:“为欢迎何小姐的到来,我们干杯。”
“还‘欢迎’呢,我一次又一次的打电话来,人明明在旁边,却说出去了,没人,这叫欢迎?——老实招来,为什么躲避我?”
谢慕明知道自己的花把戏被何娟戳穿,笑笑说,“其实,我的意思你很明白,我是想你忘掉我,真心希望你去找个伴,老来有个依靠。如果再聚首,我们还能分得开?”
“第一次说你不在,我还信,第二次我就不信了,知道你故意在躲避我了,我就直接地来了,果然把你逮住了,哈哈。”
“你看,你看,你真比猴子还精。”
“刚才,我在车站打电话,你也在办公室?你竟叫费春生当狗腿子,自己不来接,你说得过去?”
“那只是为圆谎,才叫费春生来代接的,其实心里很不安,你到后,我期期艾艾的真不敢来见你。”
“你花花肚肠就是多。”
“这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与你交往,心里有一种负疚感,对不起你。”
“屁话,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哎,那个费春生倒是很听你话的,他这样为你一次又一次地骗我。”
“我们关系确实不错。我到公司后,与他接触得最多,配合最默契的一个。”
“看上去,他的年纪与你差不多吧?”
“不,比我年轻不少,与你差不多。对了,他也是单身,我介绍你们认识?”
“我已经认识他了。”
“我是说,他是单身,”谢慕明故意把“单身”两字拖长了声音,“他人很不错……”
“那好,我就去找他了,你不后悔?”
“好么,他在南昌城里有房子,还有个读高三的儿子……”何娟霍地站起来,忽然变了脸,端起那只盛酒的碗说:“你说真话,还是说笑话,再说这种屁话,我就泼过来了。”
谢慕明忙说,“说句笑话,你也动真?不要生气,我们喝酒。”
“今后,再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你明明知道,我这辈子不可能再爱第二个人,可你还说这样的屁话来气我。”
“好了,何小姐,我错了,还不行吗?其实,我说起费春生,无非是添点话题而已。”
“你是拿他做我的话题吧?”
“哪里,他的生活,其实也很坎坷的。他离婚已经五六年了。”
“什么原因啊?”
“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总的来说,大概个性不合。”
“初看,费春生的个性好像不错。”
“不深入接触,人的性格一时看不清的。其实,他的脾气很急躁。”
“是这样,我怎么觉不出呢。”
“你与他接触不到半小时,怎能了解一个人?不过,他真的一个好人,工作热情,对人对事都很热心。”
何娟睁大眼睛听谢慕明继续说费春生的故事。
“他们离婚这么多年了,可男女两方,现在仍然单身,单亲家庭往往要影响孩子的成长。他家的儿子要高考了,是影响他一生的重要阶段。我曾想促合他们复婚,但没有成功。”
“是男方,还是女方不同意?”
“可能是女方吧,最终没有什么结果,仍然各过各的生活。”
原来,谢慕明是想通过费成平的儿子,用向父母双方施压的方法,促使费春生夫妻复婚。
谢慕明把费春生的儿子叫来,问他,愿不愿意复合?他说,那还用说?当然想。
谢慕明就给他面授机宜:这个事,只有通过你,向父母双方施加点压力,才有复合的可能。你对父母说,因为单亲,性格变得孤僻,现在又面临高考,极想得到父母共同的关爱;接下来,年岁长了,要谈情说爱,现在的姑娘往往不喜欢个性不好的单亲男孩。为了孩子的未来,看在儿子的面上,望父母复婚……这样去说,或许能打动父母。
儿子真的去对父母说了。费春生被儿子说动了,说只要你母亲同意,他答应复婚。
可他母亲却没有被说动,虽然,他听了儿子的陈述,也泪流满面。她说他的父亲伤她太深,她无论如何走不回原点,她宁愿一个人生活。
她说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有次,她身体不适,费春生要求过夫妻生活,她不肯。费春生好说歹说,她仍死活不答应。费春生火了,说:“你不要太过分,你要知道,只要花200块钱,瘦的、胖的、长的、矮的、年长的、年轻的,满大街都是,任你拣,你稀奇什么?”说完,他愤怒地摔门出去了。
她伤心极了,他这样的畜生话都敢说敢做,还指望做什么夫妻?
何娟听了,说:“这样看来,过分的是费春生,不是他老婆。”
谢慕明说:“其实,费春生也只是说了句一时的气话。”
“无论怎么生气,也不能说这种话,这最伤女人心,无怪他老婆一辈子要耿耿于怀。”
“真的很可惜的,如果他们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完美的家庭,经济条件,在当地,至少是中上水平,怎会像现在,处处捉襟见肘呢?”
“这倒也是。可见,一个家庭的破碎,就很容易,要重建一个家庭就难了。”
两人各各叹息了一阵子。谢慕明几杯酒下肚,觉得全身燥热起来,他站起来,顺手将旁边的窗门推开。
一阵凉风涌进来。何娟说,“你把窗门打开,空调不是不起作用了?”
“稍微透一下空气,我感到有点闷。”
“这样最容易感冒。”
“不会,我感到好舒服。”
只开了一小会儿,谢慕明还是把窗门重新关上了。
关好窗门,谢慕明叫何娟站到窗边。窗下,就是那条著名的赣江,两岸星星点点的灯光,照显了赣江朦朦胧胧的轮廓,像一条巨龙,蜿蜒而去。透过玻璃望去,江的对面,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有一幢建筑,依江而建,非常雄伟。
谢慕明指着对面那建筑的影子,说:“那幢楼就是中国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滕王阁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滕王阁不是山水园林建筑,主要是它有深厚的文化内涵。”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不行,晚上是不向游客开放的,你想看也看不到什么。明天去吧。”
看看时间还早,何娟提议到江边走走。
谢慕明开玩笑说,“刚才开窗,你还怕冷,江边风很大,不怕冻僵了你?”
“我怎会怕冷?我对你说的意思,一时冷,一时热,容易感冒,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那你到江边后,不要喊冷了,江边确实风很大。”
“怎么会呢,有你在身边,就是冷,也被融化了。”
谢慕明付了饭钱,何娟挽起谢慕明的手臂,向江边慢慢地走去。
江边的人行道上,只有稀稀拉拉不多的人流,在灯光的树阴下,也有几对情侣相拥在一起。这刺激了何娟,她情不自禁地把头靠在谢幕明的肩上,一只手箍住他的头颈。这样走起来很不便当,何娟索性转过身来,站定,正面地抱住谢慕明,立即热吻起来。
何娟在老家,行为还有点顾忌四周的眼睛,被熟人撞见,毕竟有些尴尬。在远离故乡的南昌,没有任何熟识的人,自己心里上没有压力,自己是个自由身,不受别人约束,因此,她无所顾忌,完全忘乎所以,肆无忌弹发泄感情,一旦情感需要,想干就干,如入无人之境。
谢慕明则不然。虽然,一旦堕入了情网,他也很投入,事后,却总是有悔意,负疚感总是如影随形,绊住他的心头很久,他发誓要节制自己的行为,他受不起这样长期的折磨,才有远离家乡,躲开何娟的行动。
何娟的到来,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已白费,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躲开何娟,根本不可能,谈什么节制行为,也只能说是做作和虚伪了。与老婆长时间没有性事,与何娟也分离这么数月,他也有生理上的性饥渴,面对何娟这样性挑逗,谢慕明想抑制,也是抑制不住的。
谢慕明顺势抱紧迎上来的何娟,两人在朔风里吻得昏天黑地。
这正是:江风如刀撕厚袄,情欲胜火驱寒潮。
何娟他们两人在寒风凛冽的江边,拥抱接吻了不知多少时间,他们各自松开对方的时候,虽然心火还在燃烧,但两只脚,确实感到完全麻木了。
他们俩各自跺了一阵子脚,感到脚底心的麻木感局渐渐消失,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个给他们脚底麻木、心底燃烧的江边。
回到旅馆,何娟立即把自己关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谢慕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着里面哗哗的流水声,他那双看电视的眼睛,有点闪烁不定。直到浴室的门吱呀响了一声,他才似乎全神贯注地看起电视。实际上,他的眼睛还不时地偷偷向何娟身上溜。
何娟把长长的头发环在脑后,全身只穿了件旅馆里提供的白色睡袍,睡袍没有纽扣,何娟只松松地系了条腰带。谢慕明装作不经意地抬起头,何娟正笑眯眯地站在他眼前,洗浴后的脸,分外容光焕发,简装的何娟,将性感的魅力,像八月桂花香似的喷发出来。洁白圆浑的头颈,几乎全显露出来;两只乳房,像两个乳白色的半球,在她半遮半掩的睡袍里跳跃着;随着两腿的摆动,高高翘起的臀部,不安稳的扭动着……
何娟的人影,直晃得谢慕明眼花缭乱,不能自已。他腾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就要来抱何娟。
何娟笑着推了他一把,说:“你不去洗一洗?”说着,飘然进了卧室,像一个白色的幽灵。
谢慕明匆匆洗完澡,钻进被窝,何娟已将腰带除去,睡袍敞开,全裸地仰躺着,谢慕明一进来,就被她抱紧了,两个富有弹性的半球,紧压在谢慕明毛茸茸的胸脯上。
谢慕明的手,还在她的身上游动。在他的手,滑过何娟光洁的小肚子右下方,突然感觉一条长长的凸起,谢慕明的手停留在那上面, “这是什么?”
“你还说呢,一点也不体恤我,”何娟撒娇地说,“这就是那次绝育留下的刀疤。”
“哦,是这样。”谢慕明久久地抚摸着疤痕,实在不知自己是什么滋味。
“这是我自愿的,但也可以说被强迫的,是贫穷使我丧失了再做母亲的权利。”
何娟、谢慕明都沉默了。
良久,何娟忽然说:“我真想,我们俩有自己的孩子。”
“那是不可以的。”
“怎么,你不喜欢孩子?”
“那与喜欢不喜欢不是同一回事。”
“为什么?不过,你放心,我说的只不过是幻想,已经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了。”
两个人都有点伤感,气氛一时变得凝重,两人不再继续“孩子”的话题,只是默默地各自抚摸着对方。
接下来的做爱,没了往常的热烈、放松恣意,但这次在静默中完成的动作,却使他们得到独特的、从没有体验过的快感。
第二天,谢慕明果然带何娟去游览了滕王阁,登楼之余,鸟瞰赣江,体验“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壮美景象。尔后,谢慕明还带何娟去参观了八一广场,八一起义纪念馆,缅怀先烈的壮举。
接下去的几天,他们还去游览了南昌郊外的几次景点。如梅岭风景名胜区,八大山人纪念馆,青山湖等名胜景点,每游一处,都有不同的感受,得到新的愉悦。
这四五天的时间里,白天,尽情享受大自然带来的湖光山色的美好,晚上,尽情地享用两人世界开云播雨的快乐。在温柔乡里,何娟几乎忘掉一切,只想与谢幕明在一起,继续这种神仙般的生活。
但毕竟她有自己的正事,这样缠绵下去,耽搁久了,势必影响那边的工作。谢慕明多次委婉相劝,尽管何娟千般不愿,最终,还是把何娟说动了,她含着眼泪,被谢慕明送到车站。
此后,电话又像过去,天天不断,当然,不会再要费春生转接了。两人间的联系,主要靠手机,并且,一定在谢幕明下班之后,便于他们恣意地传情递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