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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芷汀岚(第三十章 无余岁可偷)

  第八章 无余岁可偷

  莘熏坐在海边晒太阳,冬天的海水依旧滚烫,换上泳衣,光着脚丫坐在礁石上打水玩。

  六年前来北海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屋顶吹风。公寓里有间空置的阁楼间,偶尔她会进去看看,窗台上摆满了空掉的化妆品瓶子,卫生间装修十分豪华。她时常会躺在阳台上的秋千椅里看月亮,累了便闭目养神。

  昱森背她进房间,看着她咬着嘴唇梦魇。她爱吃扇贝冬瓜汤,他早早地去集市,排长队等待野生海鲜。新鲜的海水虾,漂净后的清水蛤蜊,淡水河里的黑色小田螺,土家酱香饼,湿河粉,大颗大颗的新鲜荔枝,香甜的青芒,现宰杀的山羊腿,向阳坡的黄皮……

  依旧夜晚去海边,打开小黄虾,给艮念留了两段录音:一段是夏夜的虫鸣鸟叫,一段是潮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你爱不爱吃薯片?我做给你吃。”昱森发来短信,“海边风大,早点回来,别晒得跟个斐济土著似的。”

  “自己做多麻烦,买一袋就是了。”

  “当年离开前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我等了你大半夜。”

  “病了,不想让你看我生病的样子。”

  阳光逐渐变得猛烈,抬手遮住眼睛,望着碧海蓝天,眼睛被强光刺得泪流不止,“算了,你愿意做就做吧,我喜欢孜然味的。”

  “当初你为什么要走?”

  “做每个决定,都有它的理由。即使没有理由,逼不得已也是个理由。”

  “记得我给你写的信吗?”

  “呵呵!好像我也给你留了纪念品呀!”

  “都收着了:两串红线手链,一个手绣手机挂饰,两把刀。我的音乐盒和照片呢?”

  “丢掉了。”

  “你这个小迷糊,丢哪去了?”

  “我把自己都弄丢了,无暇顾及其他。”

  回到家的时候,昱森已经上班去了。空荡荡的玻璃屋,四面挂上了厚厚的窗帘。

  拉开窗帘,光着脚丫踩在白色的地板上,原木酒吧吧台上放了一个托盘。踩着酒吧椅上的梯子坐了上去,打开保温杯,倒了一杯玫瑰蜂蜜茶,一盘裹满糖浆的烘焙香蕉片,一盘土豆薯片。一边补充能量,一边盯着屋外的海水发呆,想起儿时吃过的农家自制油炸红薯薯片,甜甜的,香香的,嘎嘣脆,吃上了,根本停不下来。

  门口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她竖起耳朵听了听,似乎是风声。门突然开了,是咅更。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盯着她看了看,干脆利索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莘熏听到门声,猛得一回头,吓愣了,薯片“啪”得一声掉地板上了。

  “日子过得挺逍遥的,神仙眷侣啊,这是小龙女的古墓?”他四处转悠了一圈,“啧啧,挺有情调的,一起多久了?”

  “难不成你想学尹志平把小龙女给玷污了?”莘熏也水深火热了这么些年,日常过招还马马虎虎。

  “没那兴致。不……不是被昱森给捷足先登了嘛!”他脸色有些难看,带着一丝嫌弃将她上下扫了一遍,目光停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一命抵一命,你跟偌奢的事儿就算是两清了。”

  莘熏转过身,低低地叹了口气,沉默地望着落地窗外的海水发呆。

  门外突然响起了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咅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莘熏,莘熏被他“捆”得像个粽子,根本没办法动弹。

  “不许挣扎!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他恶狠狠地威胁她。

  “你想干什么?

  “玩死你!你赔我宝宝。”

  “你家死人是你家事,关老子屁事!老子动了刀,还是动了枪?”

  “你tm动了嘴。”

  “录音呢?证据?信口开河谁不会?就你妻子说的话是法律!说什么是什么,你去北京天安门,对着毛主席的像说:偌奢死了个女婴,是tmd莘熏用艾滋病骂下来的。偌奢她怀了几个月?在哪里医院流产的?收费单,医生签字拿到法庭上去公布一下。还是私下喝药流产,借机陷害?要不一个空肚子,夫妻俩演双簧,这个你们擅长。”

  “草泥马,偌奢,玩老子。”

  “tmd被女人玩了,找老子算账,你祭祖找错坟头了。祭我祖上冒青烟。”

  “草泥马,当N奶还树贞节牌坊,老子丢她出门。扫帚都没舍得让她扶一下,阴阴地拆老子的家,脏我咅家门楣。”

  “吃豆子就成一家人,炸锅的时候就成老子的事儿了。裤裆下的快乐,爽够了没有?”

  昱森朝窗口淡然地扫了一眼,将钥匙串摔在鞋柜上,旁若无人地换鞋进入客厅。

  “哎呀!是咅更啊,真是稀客!莘熏,你欢迎老朋友的方式挺特别的啊?对不住啊,我们家莘熏调皮捣蛋,热情大方,怕你招架不住。”他朝莘熏挤了挤眼,“翻翻冰箱,做几个菜,我们喝几杯。”

  咅更讪讪地松开了莘熏,阴着一张脸,脸颊上肌肉抽搐了一会儿,盯着莘熏的背影,左边偏左的位置开始疼痛,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笑。演戏得演全套,这可是偌奢的职业病,耳濡目染,被他运用得出神入化。

  莘熏真不知道咅更爱吃啥,随便做了几道昱森和本尊爱吃的菜,其他口味的菜即便想做也没食材,巧妇难为无菜之餐呐。

  “咅更,我们家没你爱吃的菜。难得一聚,要不让昱森去接一接新嫂子?顺便带些你爱吃的菜,她应该清楚你的喜好。”莘熏朝昱森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他去拿车钥匙,“嫂子住哪家酒店?”

  昱森推开门,偌奢站在他身后。客厅里空荡荡的,桌面上干了一个红酒瓶。偌奢气急败坏地推开卧室门,咅更裸露着上半身躺在莘熏的被窝里,床沿上搭着一条粉红色的内裤。

  偌奢用脚踢了踢右边,一把掀开被子:“莘熏,你这个狐狸精,勾引有妇之夫。”

  莘熏并不在床上,偌奢愣住了,一把抓住咅更的衣领,煽了他几耳光:“你这个杀千刀的,背着我偷腥,看我怎么收拾你!”

  昱森愣愣地看着偌奢闹腾,不知道莘熏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咅更醉得迷迷糊糊的,脸颊热辣辣地疼:“莘熏,我不会放过你,你不赔我个孩子,我跟你没完。”

  “赔!赔!赔!你个赔了自己又失身。你这个扫把星,你找她作什么?那个狐狸精,死哪去了,你把她藏哪儿啦?”她拿起床头一杯水,浇在他脸上,“你给我醒醒!”

  “娶你才赔了夫人又折兵。藏了吗?我怎么她了?”他梦游般地回魂,臭着一张脸地捻着那条内裤,“发生什么事儿啦?”

  “装!你给我装!”她拿起枕头劈头盖脸地砸,“你给我说清楚,你手里拿着什么?”她气得一跳脚,四周看了看,转身跑了出去。

  他如梦初醒地将手中的内裤一扔追了出去:“你跑什么跑,你弄弄清楚,那是条新内裤!我穿着裤子呢!臭丫头,这么调皮,算计到老子身上了。”

  一出门跟莘熏撞了个满怀,他滑出去几步紧急刹车又回来了:“你哪儿去了?你得跟我一起去给小奢解释清楚,要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就跳黄果树瀑布呗,一个色。”莘熏踩着沙滩拖鞋进屋去了,刚去海边打了个盹,心情十分美丽。

  “我多喝了几杯,喝断片了。小奢非说我跟你有些什么,闹着不肯罢休,你可不能让我有家回不了啊。”

  “那该怎么解释?是说有点啥还是有那么点啥,还是啥都没有啊?”莘熏眨吧眨吧眼睛,脸上挂着不动声色阴谋得逞的诡诈诡诈的笑容。

  咅更脑袋转了360°的弯,给绕蒙圈了。

  不一会儿,偌奢风风火火地回来了:“那狐狸精回来了没?看我不扯掉她的狐狸尾巴,拔光她的狐狸毛。”

  “约吼!?想吃烤狐狸肉啊?谁家泼妇骂街骂到别人家门口了?”莘熏摇着那条干净的内裤,在偌奢面前来回转悠了几圈,学贼头贼脑的老鼠漫步,“偷汉儿咯,老子偷汉儿咯!”

  “人赃俱获,看你有什么脸见人!”她一把抓住她的手,想夺过那条内裤。

  “靠!这也能行!送你好了,出轨纪念品。”她将内裤一把甩在她头上,抓起一包未拆封的包装袋,“都给你!下次再污蔑我伤你家人,别怪我假戏真做。”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偌奢拆开那个袋子,是七套粉红色的内衣套装,型号尺寸是莘熏的,一盒计生用品,通用型号,翻出一张卡片:“情趣内衣,一星期可以不重样,祝你们早日进(千)金!进不了,那就祝二位性福!慢走不送。莘熏。”

  “小奢,你是不是得罪莘熏了?”

  “真憋屈!”她可不想让他知道她用一个空肚子套牢他,还将一盆污水倒在莘熏身上,于是将那包内衣扔地上踩两脚走了。

  偌更一把拽了过来:“肚子没了,你就赔我几套内衣。又得受累了,偌奢这个母夜叉,我可受不了。”开着灯还真不忍心下手,黑灯瞎火的,眼睛一闭,管她长啥模样,忍着恶心睡。二胎生娃嘛,下面都一个样。生不了,那就当打了个隧洞,当自己是只老鼠,打了个洞。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可想想,偌奢那个黑洞,跟一煤矿洞似的,一不小心塌方就压死一帮矿工。咅更也不想打洞了,黑美人适合榨西瓜汁,无籽西瓜。

  将那包刚拆过的包装袋扔回莘熏手里:“收着,偌奢哪在乎那几个小钱,显得人家穷酸,自己穿!”

  莘熏的人生信条:“女人嘛,下半身不想被男人强化,那就得强化脖子以上的脑袋壳壳。臭皮囊不行,那就强化修养与气质。”

  莘熏故意花枝招展、花样百出地化身百变小姐,跟只苍蝇似的绕着咅更“嗡嗡嗡嗡嗡”,咅更拿起苍蝇拍,“啪”地一声,耳根清净。

  “他们都说粉红色很衬皮肤白呢!”

  “老娘们装嫩,风韵犹存,别说,还有那么几分妖冶美!”

  墙面电视在播放一个小笑话:

  喇叭:专收没人要的小三!收烂哒的旧鞋子咯!收破铜烂铁咯!收臭豆腐卤水咯!

  莘熏揉着太阳穴,脑壳子疼:“臭鞋子啷个收法撒?咅更,要不你把我这个穿烂哒的鞋子给出手了?”

  小区广播响起:“毒蛇药!兽药!蜈蚣药!”

  莘熏打开窗户:“不要!不要!就不要!我不要毒!”

  “跟我生个宝,莫走,鞋子就不会穿烂哒了。”咅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磨人的胸部咽口水:“看起来两个小馒头,吃起来就两荷包蛋!今儿个还打扮得跟个小妖精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空运来了只鸵鸟。”那对扁平的小山峰,长了这几年,还是没长进。

  “偌奢都知道变漂亮,生个娃儿,都晓得隆个胸。”

  “这不没生娃儿嘛!就算生了,那往坑里填水泥,填下去可不好挖出来,二胎就没得奶水。”

  琢磨着生二胎还得准备奶粉钱,真够头疼的。咅更用一套谬论将莘熏明夸暗贬地讽刺了一番,当面可不敢惹毛了她,还得甜着嘴哄,否则画虎不成反类犬,发泄完了,精神上舒坦,解了一口白天莘熏给他受的恶气。

  其实关掉灯,有滋有味有情调。仁申跟偌奢,天天跟个乌眼鸡似的,那个嫉恨犹如渤海湾的咸海水,又咸又苦。湘江的水,绿油油的,湘鳖都染绿了。人家夫人给先生戴绿帽子,咅更直接给在湘鳖甲鱼壳上种绿草,跟楚地的绿毛龟似的,通体碧绿,肠子都恨绿了。

  睡觉前,昱森打开电脑,邮箱进了封匿名邮件,打开附件是张照片:一根冒烟的气管。

  “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吓得他差点扔了手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莘熏。

  “莘熏,你给我发的是什么?”

  “某某某某的自画像,你说发给某某某某会不会被气死?”

  “犯不着跟谁置气,睡不着么?”

  “他们都说结过婚的女人不吃香,可就算我结过婚,我也喜欢吃香,我爱磕葵花籽儿,葵花籽儿多香。你喜不喜欢吃葵花籽?我打小爱吃。”

  “别玩电脑了。”

  莘熏放下平板电脑,去浴室洗掉睡前面膜,往脸上拍了点水,擦了点晚霜和眼霜,美美地上床了。

  咅更气不打一处来,拉开台灯,对着熟睡的莘熏脸就是一巴掌,莘熏疼得醒过来,忍着愤怒看着他:“您手金贵,怕您手疼。”

  “给你长脸。”咅更伸手摸了摸她磨过皮的脸,“这娇嫩的小肌肤,磨的可都是人民币,老子怎么舍得下手?”说完朝她脸上嘬了一口,笑着说,“臭不要脸的,快睡快睡!”

  “偌奢才磨皮呢!我用面膜磨,心血来潮而已。嘬得老子一脸的口水,婚前是个谦谦君子,婚后才几年,就一油腻大叔,没到四十就挺个将军肚。”

  “宰相肚,装个大船。”

  “你家金子多,黄金贴脸上了,真长脸!”

  “再给你长长脸,要不啦?”

  “说什么呢?手不疼的啦?吃饱了撑的。”

  “嫌我污你眼了?半斤八两,天生一对。”

  “养眼养眼,谁看了都会得红眼病,真抢手!说好了,我八两你半斤。”

  “争那几两肉有意思么?一公一母两只癞蛤蟆,一唱一和地商量着参加选美,有意思么?你这个败佳娘们败家!”

  “是哦!”莘熏突然明白过来了,“败光了你家才好!我就是那个毁佳又毁家的幺蛾子,你不照样睡得很爽,对我,你好说半个不字?我还得背黑锅,好女人算什么,真想当小1精,败死你老婆家。你有啥,你娃儿还不得叫偌奢他娘一声外婆,外孙狗,吃完往外走,不是我说的,偌戕家说的,耳濡目染。某某某不是我亲人,比亲娘还亲,她家后代,全是外孙狗。二臣不好?吴三桂不好,照样睡名妓陈圆圆,他会睡满清贵族女人?有孩子就好了呀!败家娘们就败佳,把佳败死了才舒坦,我就是祸国殃民的妲己,爽,掏比干的心。没有夏桀,哪有商汤?雷厉风行,雷一响就得下雨,这就是道理,舒心。”

  “爽,小1精。谁都比不过我家小妖精,把他们踹天边啃狗屎。半斤对八两,那就是都不足一斤,他们就半斤八两。差就差,还得从差中争个谁更差,要不要脸?我们才足称。两个傻啦吧唧的傻逼,天天整我们家的小1精!睡!”

  “生个小1精,把偌家的猴脑髓扒出来嘬几口,看偌折处理问题还那么不经大脑么?”

  “嗯。早点休息,不许瞎想谁。”

  “知道了。这辈子就你对我最好了。”

  看莘熏被欺负狠了,心非骗了莘熏,其实偌折根本没死。莘熏因为失忆被很多人欺骗,人是会受思想与舆论操控的,假话听久了就误认为是真相。例如:打比方说莘熏没去过山城重庆,舆论倒向她去过山城,那失忆后的她就会觉得自己真的去过重庆了,最后事实敲定:莘熏去过山城。甚至,莘熏挣也没挣扎一下就接受了这个伪事实。这就是制造舆论者制造舆论要达到的预期目的。

  舆论一直传莘熏与术予库有暧昧,术家给莘熏施过压,以为绯闻是莘熏传出去的,莘熏很委屈,未争辩。术予库的妻子桒氩经常与术予库闹别扭,没莘熏啥事,子虚乌有。

  老偌家制造舆论总是说莘熏鸠占鹊巢,尤其是偌戕家还说莘熏是恶鸟独占一个巢,吃独食。有自媒体把莘熏比喻成恶鸟把鸟巢里的鸟蛋从巢里用爪子扒出去,独占巢,不要鸟蛋,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她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占着谁,腿长咅更脚上,鞋在咅更脚上,他爱让谁败佳就让谁败佳。她又不知道鸟巢在哪里,下没下鸟蛋,嘴长别人脸上,想怎么诋毁就怎么诋毁。

  知道真正的前因后果之后,莘熏才恍然大悟:过去一直是偌家占上风,将责任推到莘熏头上,说莘熏说谎骗老师,舆论一边倒,莘熏被冤十七年,其中,后十年水深火热。事实上不是莘熏欺骗偌折和偌谪,相反,是她不谙人事,太傻太天真长期受偌折尖酸刻薄嘲讽、侮辱人格与冤枉,最后身败名裂背着黑锅闹辍学。

  莘熏承受的是结果,具体过程怎么样,是暗箱,莘熏不可得知。

  舆论操纵者,桂冠获得者,非偌家一大家子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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