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清净,我起身披上外衣,坐在阳台上望着苍穹,想着自己会的那些法术,前几年在山洞里独居,算是练习了一阵子的功法,如今可以熟练些祭出玄阴珠,这珠子其实不是泪水,而是我娘为了保护我而赋予我的法器,任谁都难以想象,这一颗颗的荧光闪烁的泪珠子真正的由来。
可是我竟然不会发挥玄阴珠的法力,只是懂得将它用作结界。
裹紧了外衣,我看着漫天星子,渐渐入了迷,星空太美,颗颗星子点缀,银河浩瀚,星系更加唯美。
我听到一声咳嗽,知道是风语故意提醒我,我指着星子说:你看,多少颗星星,数也数不清。
姐姐,你白天不表示,是不是还愿意收留我?
我点点头,说:自然是收留你,不过,你身体好了,也得为这个家付出才好。
姐姐,我……
你不必说了,我微笑说道:不必感激我,我们既然有缘,就好好相处,我会把你当作亲人一般……
见我眉眼里都是笑意,风语欲言又止,他咳嗽一声,我听得出他嗓子有些潮湿。
姐姐,我替你想过了,对付那八个恶徒,还不如直接找到他们的头,这叫做……
我接下风语的话头,说:擒贼先擒王!
风语继续说道:其实那个叫做甲鼠的,也不是没有弱点。我白天去打听过了,甲鼠这人未经轮回,生生世世借体重生,有违这三界的规矩……那他迟早会遭到天谴的!
嗯,我点点头,心中想到其实我也是借体重生,只不过是元神有损不得已……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既然是个人,自然是有缺点的。我缓缓说着,轻轻吐了口气。
我心里想着,和甲鼠斗了那么些年,我娘都斗不过甲鼠,其实,我不比娘那么性子坚韧、果敢,而且我一直也是在他的照拂和保护之下,如今我要坚强勇敢些,去除内心的胆怯……
姐姐,夜已深,早些休息吧。
我向着风语颔首,说:你也是。
趁着夜色,我祭出了一颗玄阴珠,让它暴涨数百倍成了结界,渐渐的扩张,罩住了这片百十来户的区域,我想着这样即使甲鼠那些人想来捣乱、威胁,或者我们三人同他们斗得太凶,都至少不会殃及池鱼!
我听见身后一声叹息,回转身看见风语表情凝重,他问我:这个是保护罩吗?
我哑然失笑,原来年轻人的观念竟如此不同。结界被他称作保护罩,上海黑帮还收保护费呢。我觉得风语大约不懂什么法术,但是他如何知道我祭出的玄阴珠的?
我累了,先去睡。说着,我回到了房间里。
风语默默的用目光送我。
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我大不了和甲鼠同归于尽,我燃尽了元神,他必定无法可想,只是这样会让……让在意我的人伤心,让仇视我的人快意恩仇,那句话说的是亲者痛仇者快,可……我还有别的机会取得胜利吗?
那一夜,我和姐姐一起斗甲鼠,都没有成功。我仿佛还记得原野中的蛙鸣,天空里一道道闪电,暗夜里滚滚的雷声。那一战,我和姐姐败了,甲鼠若不是看上了我,也会毫不留情的下手,我不要再躲在关怀我的人的身后,我一定要靠自己打败甲鼠!
左右都是难眠,我在床上辗转往复,将可能的结果想来想去,最后不得不说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小夭翻身说梦话,她说:姐姐,我要吃鸡腿!
我回答说:姐姐明日一定给你做红烧鸡腿……
失去了他之后,我变得有些大度和乐观了,一个人若是什么都不惧怕,相信那也是需要很多的很多的爱心的。甲鼠那厮,就只是满心欲望,利欲熏心了些……
呃,我突然跳跃似的想到,风语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打听到甲鼠的事情的,甲鼠那厮不入轮回,究竟为什么呢?
我大大打了个哈欠,一点点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我翻身起床,见到桌子上的豆花汤和煎饼,出了一会儿神。
小夭进了门来,笑着说:姐姐,我帮你揭下了悬赏告示……
我怔了怔,心有一阵子不安宁,直觉甲鼠那厮可能会躲在人群中看那揭下告示的是谁,他才好做防备,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呃,怎么我还为甲鼠那厮着想呢?
那个……风语去了哪里?我环顾客厅不见人,心中有些不踏实。
姐姐,原来你是担心他的啊?
小丫头,姐姐不也担心你吗?我一句话,将我担心风语的事情给绕了过去……
中午我烧了两只鸡腿端上了桌,小夭的眼睛有些发绿,我怔了怔,这丫头仿佛又不似人……
小夭嘿嘿笑着啃鸡腿,嘴角油腻腻的,我拿出手帕为她擦拭,说:别急,慢点吃。
姐姐,鸡腿真香,你不吃点吗?
我摇晃脑袋,心想:昔日那白狐如果还在世,大约什么样子?那时候它是救了我一次的……
脑子里想起白狐穿着旗袍那般、那般风姿迷人,可叹,妖兽有时候比人可爱多了。
我却始终不去想小夭是什么样“人”,虽然见到她啃鸡腿那般“妖”的样子。
我近日查了些旧书,依照上古神话龙生九子,分别是老大囚牛、老二睚眦、老三嘲风、四子蒲牢、五子狻猊、六子霸下、七子狴犴、八子负屃、老九螭吻。这些个名字听起来就“远古”,距离而今也不知有多少年头,听起来和轩辕九子也没什么干系……
那时候,我和他被囚于结界里和轩辕八子斗法,他曾说什么“龙生九子”,我一直惶惑,以为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那些陈年旧事想起来揪心,不愿想了,我看小夭在舔碗,宠溺的说:小夭,你真可爱,长大了不知道有多少男儿会喜欢你……
姐姐说的我不懂,像我……这样的,哪里有姐姐这么让人疼惜……
她说着,声音渐次变小,我看她是把自己绕进去了,我觉得有些意思,微微笑了笑。
小夭抓住我的手,紧张的说:姐姐,以后……我说以后,如果我变了……那什么,姐姐还会继续疼惜我吧?
我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将手抽出来,说:那你猜呢?
姐姐,你使坏,拿话诓我!
……
不知多少年后,我站在屋后的原野里,默默念着小夭的名字,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想起小夭,也许有百十来次了,她终究消失不见了,只是存在于我的心中。我曾想过,即便她还活着,也不会和人相恋相知。当初的玩笑话,还真是不切实际。
她是那么的依赖我,她却说是为了报恩……
她如果不是为了报恩,也不会牵扯上我,也不会进入了我的生命里,那她还是会继续活着的吧。
那样一个时代过去了,如今纷扰世间,再没有了那些出没的妖兽,真不知还是不是一个正常的年代?即便到了未来,我看还是不如过去神秘莫测的那些年。但是,沧海桑田的变化,科技兴起,我若没有了功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又会是怎样?
……
小夭,小夭!
我曾冲着茂密的林子呼唤她,我却不知道她究竟来自哪一片深山老林,每一次我自我放逐,总会去寻找一片不同的林子,继续着寻觅她的芳踪。
如果那个时候我就想着问出小夭的真实身份,恐怕她是不会告诉我的,小夭虽神秘,却没有隐匿真实的状态,她对我付出了真心,而我却没有保护好她。
我应该自责,应该忏悔……
我抹去了眼角的泪,我将鸡腿放在林子里,然后躲在远处观望,一守就是大半日……
也曾有过黄鼠狼出没,它叼走了属于小夭的鸡腿,我心里很着恼,小夭的鸡腿,那是属于小夭的!
……
没有许久,我们三个就要和那八个坏蛋斗法,当时我们也是计划了许久,摆在明面上的是我交代了我会的法术,都是和元神、魂魄有关。风语知晓我的一些本事,当然也有猜测的成分。而小夭是我领回来的,我自然知道她的秘密(当然不是全部)。而我却不知晓风语的功力,他似乎不怎么显山露水,我也不好问究竟,毕竟他是一个敏感而脸皮薄的人,即便他后来对我……仿佛有些意思,呃,我又跑偏了,无需过早交代这些……
虽然风语提起“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却觉得他不知道甲鼠的能耐,甲鼠如今的本事我都不清楚,遑论风语又知道多少呢,难道风语可以打听得到?
我还是觉得先专心对付那八个凶徒,这八个王八蛋当时是他在方能镇的住,这次只有我算是我们三个里功力还算冒尖的……我却不清楚怎么对付他们八个一起布置的结界,一旦被困住,我又怎么逃出生天呢?
这个问题我想了几日,脑仁生疼,想不下去,只有坐在阳台上愣着,最后,勉强想到了几个法术,自己练习了一下,像是迷魂术、引魂术、搜魂术、锁魂术……
还有几个咒,咒语繁复,真真想不出来……
我见到月光明媚,不由得转头仰脖子看起了月亮,许久,听见正厅里风语一声轻叹,我的脸倏地红了,怎么能在风语的目光下露怯,我又开始思索无用的咒语……
我的指尖渐渐发光,这次的这个咒语算是起效了,我一甩手指向了风语,风语避之不及,变得呆若木鸡……
小夭回来了,刚好见到这一幕,她碰了碰风语,疑惑着看向我,良久,她才说:姐姐,这个定身咒你使的不对!
我收了功法,解了定身咒,咳嗽一声:怎么不对了呢,明明起效了啊?
小夭无可奈何,拍醒了风语说:大哥哥,你看姐姐她这么糊涂,怎么和我们一起斗那八个王、八、蛋?
风语轻轻摆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过了半日,他俩交头接耳的计划完毕。
风语说:姐姐,不如你就待在家里,我和小夭去探明那八个人的踪迹。
我只得自己寻台阶下,说:也好,我最近练功累了,没有精神……
小夭瘪瘪嘴,说:那我要回来的时候吃到鸡腿。
没问题!我嘻嘻笑着:我去市场里转转,就什么都有了。
他们两个相互看着,似乎被我的白痴行为影响到了,一时间表情有些呆滞。
而我,挎起了菜篮子戴上了帽子,将纱巾垂下,遮着面容出了门,见到邻居打了几个招呼。他们都在说同一个意思:你戴着个纱巾出门做什么,我们看你看得很清楚啊!
我本来想着遮住了脸,为的是让甲鼠认不出我来,这些个邻居说话也忒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