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在军营大院里长大,父亲是一般的军人,母亲是小学老师,父母对她管教很严,她是独生女。父亲快40岁时生她,把她当掌上明珠。
她原本有一个温馨的家。她第一任丈夫是中学语文教师,他喜欢写作,两人的爱好相同,她常在县文化馆文艺上发些小作品。两人感情很好。每次丈夫星期六放学了,会坐汽车去街道接她,远远地站在树荫下,向她做鬼脸。然后两人并肩走向汽车站回县城。后来他突然查出有心脏病,不能做稍微重一点的体力活。为了照顾他,她承担了全部家务。那一天,她发现丈夫脸色不对头,跑过去抱住他,他就这样死在她怀里。当时她才36岁,儿子4岁。丈夫死后,原来的老房子都被婆婆卖了,给她小儿子娶媳妇,她就只能回娘家和年迈的父母蜗住在60平方的小房里。丈夫死了,就像塌了天,无房住,经济上砍了一大半。这么年轻,必须找人。一年后,她遇上了一个公路段的头目,恋爱时感情尚好,但结婚后变了。好酗酒好打牌,回到家里发酒疯打人,而且打小孩。有一次泼开水烫小孩的脚,又有一次拿筷子刷脸,小孩眼睛快打瞎了。离婚吧,暴君!她深深地怀念温文尔雅有文化的前夫,但阴阳两隔,欲哭无泪。现在父母都老了,他们退休很早,退休费很低。母亲身子半瘫痪,父亲一人照顾老妻又接送小外甥上学,父亲快照顾不了了。而她毕业时因为没有关系,只能在乡镇工作,每月除去医保、公积金,每月实际收入只2000元。最重要的是,她目前没有住房。她上有老下有小。儿子长大后上大学,结婚买房像压力山大一样压在头上,她急需要找个肩膀靠一靠。父母急,她也急,时间不能再等了。红颜多薄命啦!
事关重大,时间又紧,说不定她父亲打来急电物色了新目标,我必须抢在前边。第二天,吃过早饭,我怀着忐忑的心,向儿子挂了电话,但儿子只“嗯嗯”了两声,就悻悻挂了。
必须当面交涉。我乘上了北去的火车,第二天上午到了儿子的家。一进门,儿媳抱着两岁的孩子坐在饭桌前,脸上露出凶相,劈头一句就是“你来干什么?""我不是打电话跟你们说过了吗?”“你不要女人会死!”“你不也要男人吗?你怎么这样跟我讲话?我是上人!”“你是渣男,跟徐志摩是一样的。”我气得胸腔起伏,嘴唇抖动。“婚姻法规定,子女要支持老年父母的的再婚。”这时,当副局长的儿子两眼红红从里屋走出来:“在家里没有法律可言。像我这个级别的,都有带花园的小别墅,有高级轿车,你孙子长大了,还得留学。你把钱都给别人了,我不认你这个父亲!”“你不认就算了。她只要居住权,她死后房子仍然归你,知道吗?”“她只大我几岁,说不定我活不过她。”这时,儿媳得意地冷笑一声:“等你死后,我们派人天天去要房,看她怎么住。”哦,我眉心一跳,这可真是始料不及的。这时,儿媳站起身,将小孩丢进童车,小孩哇的哭起来。她指着我鼻子,”你就在武汉不来带孩子,每月交6000元保姆费!”“谁生孩子就谁养!对我好才给钱。"我砰的一声关了门,下了电梯。我两眼湿润,不知怎么流出了眼泪。我想起了当年乡下病重的伯父。他有四个儿子,病重时儿子们都互相攀比,不管他。我看他时,他声音细微的说:“我只有死路一条啊。”将来我也许会是这样的哩。我觉得有一张无形的恐怖的网,向我袭来。我无自主权了,老了不会安宁。人家说快乐的退休晚年,我不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