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月老堂,何淑懿准备在庙内再逛一下。但赵书勤决意立刻离开。刚才接连抽到两个下等签,且一个比一个不吉利,已在他心里激起了阵阵忧惧的涟漪。因为他想起了以前的一次算命经历。
十五岁那年,赵书勤考上天同一中。父亲赵德胤为此特意带他到一个叫中犁的侗寨,找到一个号称樊半仙的算命先生,给赵书勤算了一卦。樊半仙先是问了赵书勤的生辰八字,又将赵书勤的面相仔细勘察一番,然后闭上双目默算起来。半晌,樊大仙睁开双眼,轻叹一声,悠悠说道,这孩子的命相不是很圆满,五行缺水,命途干涩,运势坎坷,需要补缺方能实现平顺。父亲赵德胤赶忙问如何补缺。樊半仙说,补缺也不是随便补。补得不够,杯水车薪;补得太多,则汪洋泛滥,都是不可取的。所以,要补得恰到好处。朱子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根据孩子的命相,最好找个长年不竭的老井,认为保母,则可能永保前途一帆风顺。因为,源头活跃的老井,岁久年深,根底厚重,既具备源远流长的先天优势,又拥有行稳致远的后发韧劲。父亲赵德胤连忙表示回去马上照办。赵德胤又问半仙赵书勤今后的前程高度和婚姻状况如何。半仙便不肯再具体透露,只是提笔写了两首判词。
其一曰: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其二曰: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赵书勤父子阅罢判词,正欲请半仙帮忙解读一下。不想,半仙已闭目养神,寻访周公去了。赵书勤父子只得留下888元的卦钱,怏怏而辞。
回到家,父亲赵德胤立刻请了一个师傅,替赵书勤做了一场认井为保母的法事。刚好宰喜侗寨就有一口老井,建于明嘉靖年间。井水清冽甜润,四季丰沛,数百年来,一直滋养着宰喜侗寨代代子民,被大家亲切地称为王母井。于是,师傅就用一张红纸书写了一份保母祭认文,贴于王母井的井壁上,并献上祭品,正式宣告王母井为赵书勤的保母。
不过,对于这些封建迷信,赵书勤打心底里持抵制态度。只是为了不驳父亲的面子,他又不得不配合他的表演。赵书勤向来就认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必须要靠辛勤的劳动去创造。虚无缥缈的迷信活动,只不过是人类懒惰的借口罢了。通过初中政治课所学,以及平时课外阅读所知,赵书勤相信,这个世界乃是不折不扣的物质世界,其发展变化由本身固有的科学规律所决定;不存在所谓的超自然神力,可以决定世间万事万物的兴衰荣辱。西方的上帝,东方的佛祖,不过是人类心灵的虚拟崇拜而已。《论语·述而》曰:子不语怪力乱神。几千年前,老祖先们就告诫我们,不要相信这些虚妄的东西。赵书勤对此也深以为然。可以说,他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对于这次算命以及认井为保母的经历,赵书勤并没有放在心上。渐渐地,也就慢慢地淡忘了。若不是刚才的抽签搅动尘封已久的记忆,他压根就不会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俗话说,三人成虎。上次樊半仙说赵书勤五行缺水,命途不顺,赵书勤当时听后并不在意,认为那不过是樊半仙们愚弄大家的荒诞不经的鬼话罢了。但刚才抽签时,又接连抽到下等签,赵书勤就不由得有所触动了。难道自己真的会命途不舛吗?难道冥冥之中真有神灵存在,能够决定凡间人事?赵书勤心中嘀咕道。他不禁隐隐担忧起来。但他马上又安慰自己,认为这种荒诞事不可信,也不足信。自己不能自乱阵脚,动摇信仰。
然而,信仰就如同一张平整的白纸,一旦皱了,再想恢复原状,就有些困难。所以,赵书勤到底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内心的隐忧无法彻底排解。
出了观音庙,赵书勤和何淑懿又继续沿着盘山公路向观音山顶行进。沿途不时有小吃摊供应各种食物。两人边走边买,一路品尝过去。肚子七分饱时,两人已登临山顶。
山顶也建有一个观景台。两人爬上观景台,迎着习习山风,极目远眺。炉江市全貌,尽收眼底。但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街道齐整,纵横交错;车来人往,川流不息。鼓楼座座拔地起,铜鼓问天说日月。银帽铿锵,苗寨妹子情深意切;芦笙悠扬,侗家汉子古道热肠。木叶飞歌响彻边城,多彩风情涌动清江。
何淑懿掏出相机,选择不同视角,将炉江全貌拍下来。
这时,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也登上观景台来。赵书勤漫不经心地瞥了两人一眼。这一瞥,让他顿时紧张起来。原来来者有些不善。那男孩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被何淑懿暴揍的林郴生。女孩赵书勤不认识,年纪跟何淑懿差不多,身材高挑,容颜秀丽。赵书勤连忙轻轻地磕了一下何淑懿的左肘,提醒她注意两位不速之客。何淑懿回头望着林郴生他们。粉脸唰地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常态。
林郴生他们也发现了赵何两人。“淑懿,你们也在啊!”女孩兴高采烈地说道,径直朝赵何两人走来。
“杨阳,你们也来了。”何淑懿讪讪地说,把手中的相机收起来。
“你们认识啊?”赵书勤悄悄问道。
“我们一个班的。她叫杨阳,是林郴生的女朋友。林郴生也跟我们一个班。”何淑懿轻声快速地回答。
“这位帅哥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啊?”杨阳嬉皮笑脸地问道,端详赵书勤片刻。
“我朋友,天同来的。”何淑懿羞涩地回答。
“男票吧。”杨阳风趣地说道。
“滚!”何淑懿佯嗔道,俏脸飞红。
赵书勤也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是就是嘛,有啥不敢承认的?”杨阳 笑嘻嘻地说。“怪不得班上好多帅哥追你,你都不为所动,油盐不进,原来是心里早就有拥有了自己的白马……”
“去去去……”何淑懿打断她道,伸手去杨阳的胳肢窝内乱挠一阵。
杨阳咯咯地娇笑起来,赶紧跑开了。何淑懿哪里肯放过她,追上去又是一阵狂挠。杨阳连忙紧紧夹住自己的腋窝,一边抱住何淑懿,以阻止她的进攻。两个女生顺势打成一片。笑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