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女儿红 第六十二回 施新招云山遭冤杀 寻凶手小雪复旧仇
上回说到小雪在万般苦恼之际，在向天佩校长的陪同下，去了一趟狮子山，以此来散掉心中之烦闷。在山上她们向四大菩萨敬了香，各自陈述了心中的苦恼。小雪听了史玉霞可怜巴巴的一番哀求，心头很不是滋味。她沉思了一阵，决定满足孩子的希望，牺牲自己的爱情。可她没有说出口来，准备回去后向史德灿表明，可当她们回到住处时，却碰见潘君莲和史德灿在吵架。
潘郡莲作出一个得理不让人的动作，指手划脚，唾沫口水满天飞地说：“史团总，我再对你说一遍，这件事你非答应不可。我玉菊也是你史家的人了。你答应了，我就是你的丈母娘，过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不答应，我们公堂上见，屈副县长我已见了，他说了，只要我们一张状子递上去，他就可以判你强奸民女之罪，要你坐十年二十年的牢狱。”
小雪拔开人群，向潘君莲问道：“表叔娘，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能再说一说吗？”
潘君莲见了小雪，竟然大声哭喊起来；“哎呀，小雪呀，我的好表侄女吔，你来评一评理。史团总心花怒放，想娶三妻四妾，五宫六院，把我家的玉菊看上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跑到我家去穿堂过屋，和玉菊鸳鸯成对，洞房花烛了。这还不说，史团总还一箭双雕，左右开弓，脚踏两只船，左手抱鸡，右手抱鸭，把咱邻居的青头姑娘花月凤也强娶为妾了。玉菊、月凤，你们别怕，当着小雪姐姐的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抖个伸抖，二天不要以为我们的姑娘嫁不脱，是估到栽给你史家的，与小雪争风吃醋，抢亲夺爱。”
史德灿见小雪来了，对潘君莲恼羞成怒，说：“烂门槛，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女儿田玉菊是个啥子货色？全乡全保的老百姓无人不知，谁人不晓，想给我栽一砣，办不到！我根本不怕你们，有本事的告我就是了，我姓史的也有嘴也有舌头，是说得清楚的。小雪，别听她们狗屁胡说，我早对你讲过，这件事是她们在勾引我，陷害我，忌妒你，要拆散我们的婚姻…………”
那花月凤一听，惨叫一声，骂道：“史德灿，你，你太无情了！你，你比那畜生都不如。”说着、哭着便昏倒过去了。
花家的人忙将她扶住，喊道：“月凤，月凤！醒醒！醒醒！”
小雪已经听出了大概头绪，加上前几天听史德灿又含含糊糊提及过此事，看来事情的真像不是史德灿说的那样简单轻巧，是中了圈套被人陷害。她给花月凤掐人中、合谷，花月凤很快便醒来了。田玉菊说话她可以不相信，但花月凤的话她是绝对相信的。见花月凤醒来了，便说：“月凤，你说说，到底是咋个回事？你一定说明白！”
花月凤伤伤心心哭了一阵，才一句一泪地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史德灿几次干涉，均被小雪拦了回去，终于让花月凤把事情的经过大略说完了。
小雪听了，心头犹如针刺一般，她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史德灿面前，厉声问道：“花月凤说的事情是真的吗？你说呀！”
史德灿一下子跪倒在小雪面前，痛哭失声地说：“小雪，我错了，是我大错特错了，下一次再不敢了。”
“这种事还有下一次吗？”小雪怒气冲天，忍无可忍，气得一脚将史德灿踢开，转身跑出了旅馆，也不管后面向天佩和史玉霞如何喊叫，头也不回地向前跑了。到了粉店时，实在太晚了，只好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出发了。中午前就赶回了岳桥坝。
一家人还在劝说岳小强，见小雪突然回来了，赶忙迎接。岳小强从床上爬了起来，紧紧抓住小雪的手久久不放，说：“小雪，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没有死，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小雪流着泪，点了点头，说：“哥，我不走，我永远留在家里！哥，快吃点东西，不要把身体饿坏了！”
岳小强这才听话地从母亲手中接过碗来，把一碗鸡蛋面全吃光了，然后躺下了，又不放心地说：“小雪，你真不走了哈！”
“哥，你放心吧，我以后永远永远再不离开家了！哪儿都不去了，就在陪着爸爸、妈妈和哥哥。”小雪一字一顿，把话说得非常清楚而坚决。
母亲心情不安地问道：“小雪，你一个人回来的吗？史团总呢？”
小雪气愤地说：“别提他了，我已和他一刀两断了，这个人狗改不了吃屎，我差点儿上了他的当了。他不是个人，是个畜牲！”于是，气愤的把史德灿如何强占田、花二人的事简略地讲了一遍。
岳云山听了，气冲斗牛，大声骂道：“这种人猪狗不如，明天就去把这门亲退了。”
母亲成元秀说：“退是该退，不然小雪过了门，他不在家好好过日子，成天在外寻花问柳，才把人气死了呢！可是，这门亲一退，你也教不成书了呀！”
“我教书与他有啥子关系？”小雪问道。
母亲忧虑地说：“你在人家的地皮上，他们要找你的麻烦容易得很呀。”
小雪说：“向校长对我很好，他们不敢把我怎样的。”
母亲仍然担心地说：“向校长是很好，但她终究是要调走的呀！”
小雪赌气说：“她走了，我就回家来，不教书照样过日子。”
母亲问道：“那玉霞这么乖，你打算怎么处理呀？”
小雪被问住了，闷了许久，才说：“我，我，妈，我就是在这个问题上作难。昨天晚上我苦苦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妹妹，小雪，你不要藕断丝连的，要退就彻底退，挖疮挤脓，要痛就痛一下。”岳小强说，“那玉霞又不是我们的亲女儿，你这么担心她干啥子？她饿死冷死病死，跟我们岳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雪说：“我好说，可玉霞受不了这个打击呀！妈，爸，我想这样行不行，如果玉霞非要跟着我走，我就把她接来耍几天，把道理跟她慢慢讲明，让她自己回到爸爸身边去。这样，我的良心好像才安稳一些。”
母亲点头同意，说：“要得，只有这样做了。人都要讲一点良心的，作父母的对不起人，不能迁怒于一个娃儿身上呀。再说，玉霞这娃儿的确聪明、懂事，在行、可爱。”
岳小强却反对说：“小雪，你的心肠太软了，这件事完全不能怪你，你凭啥子要去给他的娃儿分忧解愁呢？应该让玉霞受一点折磨，这也是对他史家史德灿的一种报应。”
岳云山在一旁一直很少说话，这时却肯定地说：“小强，你娃儿不懂，你妹妹做得对，个人有仇恨不能牵扯道其他人，你就不要阻拦了！我们走南闯北几十年，就是待人宽容，恩仇分明。只防小人，不负君子。你这次一走几千里路，啥子风风雨雨没有经历过呀，如何做人为人，难道你没有一点新的体会吗？”
小强被父亲的一席话稳住了，没有说话。
小雪却问母亲：“妈，他家打发的东西都没有动吧？”
母亲成元秀说：“没有，只是给了几件衣料给国玉，我们买来补上就是了。”
成国玉说：“姑妈，我还没有去做，拿回来就是了。”
姑妈成元秀说：“我那是送给你的结婚礼物，怎么能退回来呢。”
成国玉说：“你要防倒史家打横扒，人家要原物你怎么办？我的婚事还早，二天再说吧！”说着，跑出门去，把衣料拿了回来。又气愤地说，“男退三千，女退八百。这门亲是他史家自己搞黄的，依我说，一分钱都不退，他也没有理由找上门来要的。”
岳云山说：“饭蒸一锅水，人争一口气。这点小便宜，咱两家人自古有志气，不去占，免得二天有人指着我们背影骂脊梁，人要活就要活得正派，有骨气，挽山搅水的事情咱岳成二家都不许去做。大家听见没？”
大家回答道：“听见啦！”
第二天，岳云山正准备给史家把礼信退回去，史德灿却领着女儿史玉霞，还有区长史朝中，乡长史德炎，保长成元禄登门来了。
小雪一见，急忙跑到房间躲了起来。
史德灿进了房子，见了岳云山，直直地跪了下去，口中直喊；”岳父大人，请宽恕小婿一次吧！”
岳云山也不去扶他，站在一旁冷冷地说：“其他事情尚可宽恕，惟独这种事，我女儿是难以原谅你的，我更不会原谅你。我岳云山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人品，相貌，年龄都比你强，嫁到史家填房，已经委屈了她了。现在你们正在恋爱之中，却又跑到外面招风惹草，强奸民女。这件事情，你们区长，乡长都来了，只要国法上讲得走，别人不告你，我们也不会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但是要咱女儿小雪嫁给你，这是万万办不到的。”
史朝中说：“大娃子的事情，昨天晚上我们才晓得的，不过，我们和田花两家已做好了工作，就让他们的姑娘作小，小雪嫁过去为大。他是个大混蛋，我已骂过他了，可他死心踏地还喜欢着小雪，甘愿受小雪杖打三百鞭，只希望这门亲不要丢了。”
史德炎马上接着说：“我兄弟做事太缺乏考虑了，一下子伤害了三家人。我真的很气愤，昨天晚上我就狠狠打了他一顿，你看他的脸上现在还是肿的，就是我打的。我大爷大娘马上就要回来了，等着接小雪回去过年哩。这样一闹，可又伤了两位老人的心了。我大娘是个很挑剔的人，能相中小雪作史家的媳妇，这也是很难得的了，这样的好女子丢了太可惜啦。”
岳小强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他挣开母亲的手，说：“你们别在这里狗屁胡闹了，你们为了骗我妹妹，竟说我死了。现在我活着回来了，小雪就是我的妻子了！你们还敢再乱说一句，我一脚把你们踢出去。史德灿，你这条癞皮狗，只能欺哄潘君莲这样的破响篙儿，咱岳家不上你这个当！姓史的，你赶快滚，惹得老子生了气，没你的好果子吃。滚！滚！滚！”
母亲成元秀怀中搂着史玉霞，对儿子说：“小强，你有话好好谈，高声武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史德灿抬起头来，说：“小强哥，我和小雪是通过父母同意，明媒正娶的，只是我一时糊涂犯了大错，我对不起小雪，对不起你们！小雪今天不出来，我一直跪着不起来。”
小雪在里面听得清楚，几步跨了出来，说：“史德灿，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赶快收起你这一套鬼把戏来吧！你以为我的心肠真的是糍粑做的好欺骗，像骗三岁娃儿一样，一次次都想得逞？这一次，我是把你看透了，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赶快滚！”
史玉霞亲切地扑了上去，喊道：“妈妈！妈妈！你别生气！”
岳小强生气地骂道：“谁是你妈妈，你妈妈早死了！”
小雪说：“哥，别对孩子发脾气。小孩子没有错。”她又对区长史朝中等众人说：“各位长辈，你们回去吧，我与史德灿的事情，我们自己会了断的，你们不必费心了。”
史德炎说：“我就担心我兄弟想不通走绝路。两个老人回来后我不好交差。”
小雪说：“大哥，你这种担心是没有必要的，他这种人心肠黑，脸皮厚。自杀，哼，不可能。玉霞，你回不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你跟爸爸的事不成，我也要跟你在一起，真的，妈妈！”史玉霞说着，哭开了，“妈妈，我舍不得离开你！我不走！我不跟爸爸走！”
小雪看见史玉霞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一软，说：“好吧，你就留下吧！走，我们上山干活去！”说着上山去了，史玉霞狠了父亲一眼，跟着小雪去了。
成国玉对史德灿劝说道：“史团总，小雪把话都说死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至于打发给小雪的东西，我姑父他们一会儿就会给你们家送去的。这样一来，岳史两家就互不相欠，彻底扯平了，今后不许再来找咱表妹的麻烦了。”
一行人也无计可施，只好埋怨着史德灿先走了。岳云山随后叫来几个乡亲，一起把聘礼全部送回了史公馆。
史德灿失去了小雪，心中实在不甘心。想一想这只天鹅已经捧在手上了，突然发生巨变，手中的天鹅一下子飞了。他当然想不通，想不通就恨岳小强。他认为小雪的变化都起源于岳小强的突然归来。
腊月二十八，乡公所召集各保长吃团年饭。成元禄去了，刚出门，碰上小雪带着史玉霞也去朱家场，她是被向天佩校长叫去谈事情的。成元禄借此机会把小雪好好开导了一番，要她想通泰一些，嫁到史家去过好日子。小雪一言不发，直到分手。
成元禄吃了团年饭，跑到史德灿的卧室去休息，两个人三句话便谈到了小雪的事情上来了，史德灿又央求成元禄给他出主意。
成元禄笑嘻嘻的说：“史团总，主意我倒有很多，但不晓得你敢不敢去做。”
史德灿着急地说：“只要能得到小雪，我啥子黄事都敢去做。”
成元禄阴险恶毒而又神秘地说：“那好，你要想顺顺畅畅地得到小雪，除非小强在她面前消失，真正的消失，永远的消失。”
史德灿急忙问道：“鬼舅，你快说，你有啥子办法让他真正的消失，永远的消失？”
成元禄眨了眨眼睛，说：“史团总，你也不能老是让我白帮你的忙呀。”
史德灿说：“你龟儿子的不要王恩负义，我还没有帮助你吗？是你自己没有那个艳福，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人家娘家要找你的麻烦，是我挡下来的，不然，扯深沉了，你这条狗命都保不住的呀。”
成元禄说：“哼，虽然没有扯麻烦，还是害得我蚀了几千块钱。鸡飞蛋打，人财两空，我才是腊月间的冬瓜——霉到了头了。史团总，这样吧，总合那花月凤对你也没有任何感情，还不如你把她转送给我，我给你出一个主意，能把岳小强给毛了！”
史德灿急切地问道：“有啥子办法毛他？”
成元禄到门外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回来神秘地说：“借刀杀人！”
史德灿不明白地问：“借谁的刀？”
成元禄把嘴凑向史德灿耳语了一阵，史德灿听得眉开眼笑，说：“好主意，好主意！事成之后，我一定把花月凤送给你！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但不准走漏半点风声！这个野舅子太凶了，该他倒霉，谁叫他与我相争呢？一山容不得二虎，一妻容不得二夫。”
“不，我不行，我是梁山泊的军师——无用（吴用），出个主意可以，就是不敢动真格的。你还是请蔡大汉他们去吧，他们才下得起手。”成元禄不想沾血腥，急忙推辞说。
“又想吃鸡肉，又怕沾上鸡血。你真成了我大舅子了，不，大舅父了。你要啥子人，你自己挑选吧，这件事我全权交付你了，要多少钱我出，我不管过程，我只要结果，结果就是我要娶小雪。”史德灿打开抽屉，抓出一大把钱塞给了成元禄，说，“就这样定了，你不要再推杯了，快去吧！”
成元禄迟疑了一下，看到钱与美人的诱惑上，他还是去了。他找到蔡大汉等人，耳语了一阵，才回到了岳桥坝，对成元秀说：“大姐，小雪带信给我，叫小强明天去接她，向校长要到你们家中过年。别忘了，明天一早就去，别叫她们等久了。”
成元秀听说向校长要来家里过年，很是高兴，说：“这样好啊！唉！小强到他姑姑家去了，晚上才回来，明天一早我会叫他去接的。兄弟辛苦了！喝一口茶再走吧！”
“不啦，谢谢大姐，你别忘了哈！”
可当天晚上，小强却没有回来，第二天一早，岳云山等了一阵，见小强还没有回来，也不见有病人来，便对妻子说：“元秀，我去接小雪和向校长吧，顺带买一点新鲜的过年货回来，向校长是第一次到咱们家过年，一定要弄丰盛一点，感恩感德。”
妻子知道向校长要来，心中已经兴奋了大半晚上了，对丈夫说：“你去吧！带几张洋帕子回来，好打发人。”
“好的，你这话已经说过三遍了。”岳云山背了一个背篓，戴了一顶斗笠，沿着长江岸边的小路，急冲冲去了朱家场。当他来到一个山坡时，突然听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他头上飞过，把斗笠打了一个孔眼。随即听到有人在雾气中喊道：“巴山虎下山来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枪响，岳云山觉得身上一阵巨痛，他晓得自己中了别人的黑枪了，刚跑了几步便栽倒在一块大石头下，再没有力量爬起来了。他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杀我者，蔡……，”尔后永远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儿，几个持枪者从山坡上跑了下来，见打死的不是岳小强，而是岳云山，都吓懵了，只好将错就错，将岳云山写的字改了一下，将蔡字改成了巴山虎。然后便消逝在浓雾之中去了。
一个过路人见了岳云山的尸体，赶快跑到岳家去报信，正巧，岳小强回来了，听说父亲被打人打死了，还不相信。哭喊着跑去了出事的现场——但家坳口。
一见岳云山的尸体，成元秀一下子气懵了。温万素则哭倒在地。岳小强大声吼道：“巴山虎，你为啥子要杀死我父亲？！”
这一吼，成元秀才回过神来，猛的一下子扑倒在岳云山的尸体上大声恸哭起来。
乡亲们赶来了，有人主张把尸体抬回去，有人主张先去乡公所报案。成元秀说：“巴山虎不会杀我丈夫的，一定是有人借刀杀人！小强，你赶快去乡公所报案。”
岳小强不断擦着眼泪朝朱家场拼命跑去，他先去了小吾小学，未进校门就大声喊道：“小雪！小雪！爸爸被人杀死了。”
小雪正在和向天佩谈话，猛听得外面小强在哭喊，急忙跑了出来，见哥哥哭成了泪人，问道：“哥，你说啥子？”
小强说：“爸被古佛山上的巴山虎杀死了。”
小雪猛然一听，哪里相信，又重新问道：“爸被巴山虎杀死了，我不信！”
小强哭道：“你不信，人都死了，你还不信，我是到乡公所报案的。你快回去看嘛！”
小雪这才”哇”地一声哭开了，拔腿便往家跑去。她抄近路跑回了家，快拢但家坳口时，见周围站满了人，哭声大作。有人在喊：“小雪回来了！”
有人说：“他父亲生前好喜欢她，这下怕要把她气到足。”
小雪冲到岳云山尸体前，见母亲已哭昏在地，几个老大娘在替她按摩。小雪愣了一下，看看父亲的确死了，鼻子里还流出了一些鲜血来，她“哇”地猛喊了一声，也气昏在地。
人们又赶快急救小雪。待他苏醒过来时，史德灿已带领十几个人赶来了。听他在说：“大家还是先救活人要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来把办吧！”
小雪强打精神，对史德灿说：“史团总，请你一定要抓住凶手，替我父亲报仇哇！”
“小雪，你回去张罗吧，我一定会抓住凶手的，将他们全都杀了，替父亲报仇雪恨！这巴山虎太万恶了，我一定要把他们斩尽杀绝。”史德灿随即将人们劝散，叫团丁保护好现场，做得非常认真、仔细，真正像死了亲爹亲娘一般，他原以为这次岳小强必死无疑了。正在家中高兴之即，岳小强却跑来报案了，惊得他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心想：老天爷阴差阳错作安排，看来自己与小雪的缘份彻底断了。但表面上装出十分悲哀的样子，立即带了十几个团丁赶到了现场。经过他仔细检查，周密思考，最后作出判断：枪杀岳云山的凶手的确是山匪巴山虎所为，而且断定是仇杀，仇杀的原因还要进一步查明。
按当地的风俗习惯，人死在外面不能进屋，人死在腊月尾不能搁到第二年的大年初一。今天是除夕，大年三十，必须要在晚上十二点钟之前埋葬。成元秀只知道悲伤，已没了主意。小雪只晓得痛哭，岳小强只想到报仇，都顾不上安葬之事。一切担子全落在了舅娘温万素和鬼舅成元禄的肩上。他们安排亲友先将岳云山的尸体抬了回来，临时搭了一个棚子停放遗体，又请来掌坛做斋，风水先生选冥穴。
因为岳云山生前对乡亲们友善，人缘很好，尽管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但乡亲们都放弃了在家吃团年饭的机会，前来帮忙，吊丧，安慰亲属。
突然死亡，急促下葬，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坐了八十余桌。吃完最后一排，也是十一点钟了，刚刚吃过饭，天便下起雨来，经过好一番努力，才把棺材抬上了山，埋在了望龙坡南侧，面对长江，让他的冤魂随着滚滚长江水奔流而去，不，也应该让奔腾不绝的长江水永远传扬他的不灭功勋。
第二天看坟，这里又聚集了许多亲友，炮声震天，哭声动地。成元秀扑倒在坟头上久久不愿离去，在众人的劝说下，好不容易离开了新坟。她突然又挣脱众人的手，跑了回去，跪在坟前，大叫一声：“云山啊，你死得好冤枉呀！巴山虎，你为啥子要枪杀我丈夫，他和你有啥子冤仇呀？你这样忘恩负义，杀害忠良，老天爷一定不会饶过你们的！”
小雪一直扶着母亲，见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也也见哭兴悲，嚎啕大哭起来：“爸，血债要用血来还，我一定要寻找机会为你报仇，不杀死凶手，我誓不为人。”
一个欢乐、幸福、美满、完整的家庭就这样残缺了。
整个正月间，一家人都在阴影中生活着。过了大年十五，小雪被向校长接到朱家场上课去了。她本极不愿意离开母亲的，无奈向校长、母亲、舅妈都劝她去。她经不住亲人们的再三劝说，只好含泪带悲地离别去了。
小强留在家里，给乡亲们看病，因小强对医学懂得很肤浅，前来看病的人很少。
这一天是星期天，小雪带着史玉霞回来了。小强说：“小雪，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上山去找一找巴山虎干不干？”
“要得！我们马上走。”小雪把玉霞交给母亲，哄她说是上山采药去。
成元秀知道儿女们的心思，说：“小雪，你别瞒我了，我晓得你们是要上山去寻找巴山虎报仇。你们一定要小心点，碰上了之后，先不要动武，问清楚了再说。听史团总说，他带领民团在山上找了一个多月了，连巴山虎的影子都没有找着。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不好找啊。”
小雪安慰说：“妈妈，你放心，这古佛山险要的地方方圆不到一百里地，就是一梳子一梳子的也要把他们梳出来的。”
史玉霞闹着也要去，说：“妈妈，让我也去，我要去抓巴山虎，为爷爷报仇！我爷爷是大好人，不该死！”
小雪却对史玉霞说：“你在家陪着奶奶耍，不要让奶奶总是伤心总是哭，这比上山抓巴山虎还要光荣、重要、伟大。妈妈的话你了明白吗？”
“明白，我不让奶奶光想爷爷，爷爷已经死了，哭不回来了。如果总是哭会哭坏身体的。奶奶，你别哭了！呜——”史玉霞说着，自己也哭开了。
成元秀说：“玉霞，你劝我不哭，你为啥子要哭呢？我们都不哭，谁也不准哭，要高兴，好不好！”
“好，奶奶，我给你唱一首歌吧！这是妈妈教我的，‘月儿圆，星儿闪，爷爷站在我床前。一手拿个大鸡蛋，一手拿件花布衫，鸡蛋吃了身体好，新衣穿上真好看。爷爷对我这么好，我对爷爷好怀念。’奶奶，好不好听！”
“好听，我孙女真乖！”成元秀又对小强和小雪说：“哎，小强，小雪，我想起来了，你们这样上山去乱找一通，肯定没有啥子结果。你们还不如先去李家寨跑一趟，问一问你姑爷姑妈，他们在古佛山上住，巴山虎的行踪比我知道得多。顺便告诉一下李姑爷，请他下来盖一下我们的房子，你看舅妈房子的草也被风卷翻了，也该翻修一下了。”
小强说：“要得！我们先去找李姑爷，但不晓得他在不在家？！”
小雪说：“走吧，拢了就晓得了。”
兄妹俩说走就走，人年轻有武功，双脚如踏云。两个小时后便进入了古佛山里。这古佛山虽说不大，却占据了三个县的地盘，泸县在西南角，永川县在东南角，荣昌县在西北角。李家寨属泸县和永川县共同管辖，以寨中的一口水塘为界限，西南方是上寨，东南方是下寨，小强的姑父李家成住在水塘的界限中心，房子的屋基压了两县之地。也可以说他是泸县人，也可以说他是永川县人。
这李家寨是个很古老的山寨，周围还保留着几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土石城墙，又高又厚，坚固异常，煞有气魄。当年永川县被张献忠义军占领时，县官曾逃来此山寨主持过一阵军政事务。义军追来，把山寨圈得水泄不通，可山上有山泉水塘，加之城墙又高又厚，义军难以攻破。一个姓李的将军自告奋勇，带队攻城，身上多处负伤，仍冲杀不止，终于攻破了东边寨门，活捉了贪官县令。李将军因伤势过重，牺牲在寨中，为纪念这位将军，便将寨子赐给李将军的后人，改名李家寨，又叫将军寨。
小强小雪兄妹俩晌午前来到了寨中姑父李家成家里，姑妈一见侄儿侄女来了，非常高兴，连忙生火做饭。
小强问；”姑妈，李姑爷不在家吗？”
姑妈岳云芬说：“他到山寨的三清观请神去了。几天前，观里来了一个王天师，非常有本事，捉魔收鬼，请神拜仙，样样精通。你姑父一早就去询问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去了。快回来了吧！”
“王天师？”小雪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十年前雨坛寺那个张天师来，急忙问道：“姑妈，你见过这位王天师没有？”
姑妈说：“昨天我去过一趟三清观，见过那王天师，大约有五十来岁，马脸长胡子，因为人多，我也没有问上话。”
小雪一听，马上想到了雨坛寺那位张天师也是那个样子，对小强说：“哥，我们去看看！”
小强说：“好！”
姑妈叮咐道：“快去快回哈，叫姑爷早一点回来吃饭。”
兄妹俩飞快地来了到三清观，见里面人群如山，人头攒动，非常热闹。
王天师坐在神台上正向大家神采飞扬地说话：“我走遍了全天下，给千千万万的人请神收鬼，个个灵验，所到之处，灾消病除，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甜蜜、和谐的好日子。”
小雪挤拢去一看，这王天师似乎就是雨坛寺的那位张天师，但时间太长了，又觉得不十分像。便问道：“王天师，我想请你给我看一看。”
王天师一看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少女在问他，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打量了一阵对方，装腔作势地说：“姑娘要问啥子，我已知晓，你的事情，我会安排专门的时间与你详谈。”
“啥子时候？”
“今天晚上子时三十分，你要准时来，如果不按时辰准时来，你父母将有血光之灾，你也不出半年，便会染病身亡。”
小雪一听他胡说八道，心中有气，立即抵黄说：“我父母早死了。”
王天师楞了一下，马上补充说：“哦，对，是死了，但是，也没有死，他们永远活在你心中 ，难道不是吗？不过，你最近也有三灾六难，也需要请神护佑。”
“小雪，小强你们啥子时候来的？” 姑父李家成从人群里挤了过来，说：“王天师非常灵验，他说你们父亲是山鬼附身，必死在乱枪之下。凶手是仇人所为，在西北方向。我正想下山去告诉你们哩。王天师，你再给我这内侄儿内侄女看一看吧！”
王天师说：“你内侄女我已看了，她目前有黑蛇缠身，邪气太重，必须在晚上到我观里来驱鬼去邪，不然就会中邪毒而身亡。你内侄儿现在就可以看。只要交上五块钱，便可得两张神符，拿一张贴在家中的帐子上，另一张做一个香包长期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就可保一生平安，万事顺畅。李老大，你一定劝你内侄女今晚要来哟，天意不可违背哟。”
小雪一听，早气昏了，大声说：“你身为天师，心怀叵测，不怀好意。怎么说得上为民除害兴利。我看你是一个诈钱骗色的恶徒。”
王天师一听心虚了，但嘴上说话却非常强硬，他说：“你是啥子人，敢这样与天师说话？”他立即闭上双眼，急促地念了一大堆话：“天灵灵，地灵灵，王天师求仙神。玉皇大帝听我传，三位天尊听我令，真武大帝开大道，托塔天王急急行，赶快去捉叛逆女，打她一百八十鞭。”他念完，睁开双眼，说：“玉皇大帝马上就会派天兵天将来捉拿你，你还不赶快老实伏命，随天神而去。”
李家成急坏了，赶紧向张天师求情：“王天师手下留情，她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娃儿，饶了她这一次吧！小雪，快向王天师伏罪。”
小雪说：“姑爷，我小雪并没有啥子罪可伏，有罪的应该是他，他不是王天师，他是张天师，十年前，就是他伙同广智和尚害死了我生父薛振川。我寻找了他整整十年了，今天终于在这里碰上了他。他要我死，我今天要他亡。”
张天师直愣愣地望着她，紧张地问道：“你真是薛振川的女儿吗？那件事与我无关，我没有害死你父亲，一切都是广智和尚策划的。”
“你想摆脱干系，办不到！不管你是主犯，还是帮凶，我一个也不会宽饶的。杀人者偿命！”小雪怒火万丈。
张天师声色俱厉，吼道：“你敢无礼，老天爷定要收拾你的，我是天神派下来的，打了我，会遭惩罚的。”
小雪冷笑一声，轻蔑地说：“你那一套鬼把戏，我才不怕哩。你自己说，我们今天该怎么了断？”
“小雪，来，让我来解决他，一脚尖踢死他算了。”小强抢步上前。
张天师双手一按神案，忽地站了起来，抽出佩剑。喝道：“忤逆之子，通通该宰！”
小雪把小强拦到一边去，说：“我的事由我来了结。张天师，你说今天怎么个打法，你的道法不是很高吗？”
张天师一阵狂笑之后，说：“你一个区区小女子，有何本事？我让你先打我三拳，打不死我，就由我来处治你。至于怎么处治，看你年纪轻轻，我也不打你，骂你、折磨你。我只要你跟我当神母，我把你当皇后一样供养起来。大家都来作证人。你们愿意不愿意？”
“愿意！”众信徒对张天师已崇拜得五体投地，都高声附合着。
张天师接着又说：“我如果被她三拳打死了，她不负一切责任，是我死有余辜。你们也不要为难她。如果她输了，就不能让她走了，你们就要为我张罗，我要立奉最后一位天师圣母。”
小雪怒视着张天师，恨不得一拳头打过去，将他打成肉酱。她怒骂了一句：“你这个老畜牲，今天死在临头了！”她走到众人面前说，“张天师勾结恶和尚，残害忠良，为虎作伥，罪恶累累，今天被我碰上，我是绝不会饶过他的。他刚才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我打死了他，希望各位乡亲今后不要找我李姑爷的麻烦。”
马上有许多好心人说：“小姑娘，这件事就算了。你一个小女子，弱不禁风，怎么能三拳打死他呢？一旦打不死，你就要成为人家的婆娘，这多划不来。一个含苞未放的花朵，宁愿死，也不能嫁给一个棺材殃子呀！小姑娘，快认一个错走了算了。”
“父亲已死了十年了，这个仇就不要报了！”
又有人鼓励她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啥子不报，杀父之仇不报非为子女。小姑娘，不要怕，拼命干一场。”
小雪备受鼓舞，她对张天师说：“作好准备没有？我要开拳喽！第一拳为我惨死的父亲报仇，第二拳为我含冤的母亲雪恨，第三拳……”
“啰嗦啥子，来吧！有天神在保佑我，我是任何人都打不死的。”张在师扔掉佩剑，挺胸昂首地站在了小雪面前，他企图虚张声势，以神灵来压倒对方，让对方主动放弃攻击。
十年前的旧仇，今天的新恨，一起涌上了小雪的心头，她暗暗运气，满腔的怒火化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她双手用力一推，把张天师推在神台前站着，然后伸拳一击，张天师顿时七窍流血，脖子一歪，倒下地去便死了。
李家成见小雪一拳打死了张天师，知道惹下了祸事，急忙拉着她就要走，说：“小雪，快走，时间长了，就走不脱了。”
“这家伙真是豆腐渣和屁做的，一点不经打，只摸了一下就死了，我还未过上瘾哩。”小雪遗憾地说。
“啊！打死人啦”有人喊叫起来。
小雪没有被吓倒，她不慌不忙，拿了一把香炷点上，对着三教天尊跪了下去，说：“多谢各位菩萨神灵保佑，让我替我父亲报了一个仇，杀了一个仇敌。以后碰上其他仇人，一定见一个杀一个，绝不让他们活在人间，再残害生灵！”敬完香，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飘然而去。
小雪走了，人们好像才从睡梦中醒过来一般，啧啧称赞。
“哎哟，了不得，这女子武功盖世，了不得！”
“她出手这么狠，怕是天上的女煞星变的哟，人家张天师也是天星下凡，也有法术，怎么会一拳打死呢？”
“哎，我们山寨这些年总不清静，不遭抢便遭杀，有这样的超人护寨，那个还敢来打劫我们？走，请女神仙留下来！”
人们齐声答应，一起朝李家成的家涌去。
李家成刚刚回到家，惊魂未定，只见人们又潮水般地涌来，吓坏了，忙关上门，叫小雪小强快从后门逃走。
小雪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他们要干啥子我奉陪到底，绝不连累你们。”
“傻孩子，众怒难犯，你惹不起，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你们快走吧！”
“李老大，把门打开，我们是来拜师的，不是来生事的。”这是保长李正银的声音。
李家成听了不知是真是假，又劝不走两个侄儿侄女，只好把门打开了。只一会儿功夫，全山寨的人几乎都赶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李家成心想：这下完了，大祸临头了，赶快向众人求情吧！他双脚一并，便跪了下去，放声痛哭起来，口中直喊宽恕的话。
保长李正银却把他扶了起来，说：“李老大，你这是干啥子？大家真是来请你侄女的，你哭啥子嘛！你听我讲明白……”
保长李正银说出一番话来有分教，李家成听了顿时眉开脸笑，化悲为喜。
要问李正银说了一番什么话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