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女儿红 第八十一回 赖轿钱四命遭涂炭 救兄长小雪作陪读
上回说到屈贵珠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回到了兴隆场,原本想避开父亲屈宝骏的视线,直接回到搜心宫阿公那儿去,可却偏偏冤家路窄,刚一进入兴隆场的街上,便被父亲发现了,无可奈何,她只好下了轿,硬着头皮去了乡公所。
轿夫们向屈贵珠要轿钱,八小姐只好向屈忠诚要,而屈忠诚则因为大老爷打了招呼,以后不许单独给钱跟八小姐,哪怕一文钱也不给。但又不敢得罪八小姐,只好含糊地对轿夫们说:“你们等一会儿,我办完事就来。”边说边朝乡公所里走去。
前面说过。轿夫们害怕屈贵珠坐了轿子不给轿钱,把岳雪红的金银首饰全押在了手头,而这些东西又多数是屈贵珠送给岳雪红的,见状心头很不是滋味,总想要回来。
昨天晚上在吴家铺吃饭时,屈贵珠便打了六七斤上等的烧酒,几大盘烧腊给轿夫们吃,便提出了要把金银首饰先还给岳雪红。她说:“我这小妹妹,虽说是我的丫鬟,我却作为亲姐妹一般,首饰押在你们男人手里,我心里实在不忍。这样吧,你们把首饰还给她,到了地方,我给你们每个人加四块大洋,怎么样?”
轿夫们见屈八小姐为人豪爽,像个讲信义的男子汉,便把所有的金银首饰又全部还给了岳雪红。
岳雪红见总管家屈忠诚未当场付钱,以为是他身上未带现金,或者是屈宝骏找他有急事,便安慰轿夫道:“各位大哥,你们不要着急,在对面茶馆坐一会儿,等他们出来马上就把轿钱付给你们,你们到茶楼喝茶等倒起。”
余雪红把四个轿夫领导茶楼坐下,又付了茶钱。此情此景下轿夫们也无可奈何,只好去了斜对门的茗香楼喝茶等人。
屈贵珠来到父亲的办公室,人还未坐下,便听父亲屈宝骏严厉而高声地喝道:“站好!”他把桌子一拍,大声嚷道:“简直不像话,你还晓得落屋吗?一个姑娘儿家,疯权野斗的四处乱跑,像啥子话,是哪一个叫你出去的?说!”其实,屈宝骏心头是在想要女儿承认是小雪教唆她去的,以此好批评她,从而达到控制岳雪红的目的。
屈贵珠平时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感情并不深,有些畏惧他,又有些瞧不起他,听父亲问得奇怪,当场顶撞道:“我自己有一个脑壳两只脚,要哪一个喊,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管不着我。”
屈宝骏气得本想打她一耳光,可人没有女儿高,够不上,只好又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住嘴!你敢顶撞你老子了,翅膀长硬了是不是?看老子今天如何收拾你,你一个女儿家有这么大的胆子吗?肯定有人在支持怂恿你,是不是岳雪红?”他终于把憋在心头好久的话说出来了。
女儿屈贵珠毫不客气地说:“她和我一样,也是个女娃儿,还是一个下人,难道她能指挥我吗?笑话,我看你是想寻找人家的岔子才是真的,对吧?你们这些臭男人为啥子就容不得一个漂亮的女娃儿呢?难道你的忌妒心比我这个当女儿的还强吗?”
父亲屈宝骏被女儿一阵抢白,说到了自己的痛楚,简直气急败坏了,大声地吼道:“放肆,放肆!你怎么这样跟阿亚说话?无老无少,忤孽不孝,咳咳!你先回去,等晚上我再找你算总帐,你总没有你大哥那样非凡吧,他挨了多重的打,你问问你大嫂去。屈忠诚,你把八小姐带回去,严加看管,不许她再乱走一步,再让她乱走了,我要你脑壳搬家,落地。”
屈贵珠抗议道:“不,我不回去,我要到阿公那儿去。”
屈宝骏气汹汹地说:“不行,回四牌坊去,告诉你,今天你阿公也保不了你!忠诚,把她带走。”
正在这时,有两个轿夫等不得了,亲自跑进了乡公所来找屈贵珠,向她讨坐轿钱,好早一点赶回家乡去。也不顾屈贵珠正在挨父亲的训斥,催促道:“八小姐,你把轿钱给我们吧,我们好早一点赶回去。”
屈贵珠正在气头上,说:“你向我父亲要吧,他才是大财主,我是他忤逆不孝的野丫头。”
屈宝骏听说要轿钱,更生气了,大声吼道:“你还没把我气死!我一文钱不给。”
两个轿夫也是个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一听便急了,也不畏惧人地生疏,大胆地指责说:“哎,你为啥子不给?她是你的女儿,又不是我的姑娘,坐了轿子打理扯,天下有你这样作父亲的吗?有你这样当官儿的吗?”
屈宝骏正有气无处发泄,听外地的轿夫这样指责他,哪里受得了,骂道:“哪里来的野杂种,敢在老子面前这样说话。你们在路上搞了些啥子名堂,我还没有理麻你们咧,你们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好吧,你们要多少钱?”
轿夫说:“一百三十六块,。”
屈宝骏吃惊地说:“啥子,一百三十六块,你们是狮子大开口,还是老虎要吃人?十个王岔口都没有你们这样凶。”
轿夫说:“我们没有狮子大张口,这是八小姐亲口说的,只要把她送回家,就多给三倍的工钱。另外十六块是给的奖励,八小姐,你说是不是?”
屈贵珠点头承认说:“对,没错,我是说了,但钱是他们管着的呀,为富不仁的不是我,是他这个四大天王。男子汉一言如九鼎,我说了要给就一定会给的。走,到搜心宫要去,那里还有一个更大的财主。”
“站住!你先别到阿公那儿去,我有事要问一问这两位老乡,钱我就全服了,你去看阿公吧,他这段时间臂我还着急咧。”屈宝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他把女儿打发走后,问轿夫道:“你们多大岁数了?”
轿夫老实地说:“我们四个人都没有满三十,你问这干啥子?”
屈宝骏说:“你们当兵去吧,只要你们同意,我愿意一人给五百块赏钱。”
其中一个轿夫说:“政府规定,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独子免征,我们的兄弟早上前线去了,其中还死了两个,我们要在家挣钱养活父母妻儿。”
屈宝骏也不生气,说:“不去便罢,我有一个煤矿很需要人,你们去吧,一个月可以挣上三四百块钱,父母妻儿怎么用也用不完的,余下的钱可以存起来买田修房,要不上三年,也一样可以当财东,作绅粮,享受荣华富贵。”
另一个轿夫立即摇头,说:“不去,不去,你那些小煤窑就好比那石头棺材,人一进去就没有活的,我们宁肯抬一辈子轿子也不去干那个行当。”
屈宝骏笑着说:“好好,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忠诚,几位师傅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你陪他们去怡心客栈吃一顿饭,然后把轿钱如实照付,不许怠慢!刚才我在气头上,说话有些失礼,请不要计较。”
轿夫见屈宝骏突然改变了态度,变得那么客气,只好说些恭维话,尔后跟着屈忠诚去了怡心客栈。
四个轿夫在一个单间里等着吃饭,没等多久,堂倌端来了大盘大碗的红烧肉,回锅肉,东坡肘子,还打来了一海碗的白酒,陪他们吃饭的是管家范毛杆,他热情地劝说大家:“你们尽管吃尽管喝,屈家是舍得钱交朋友的,你们送八小姐有功劳,又有苦劳,吃饱了好上路。”
四个轿夫以为是屈家诚心招待他们,哪有还有什么顾忌,见了这十天半月才能吃上一顿的好菜好酒,自然就猛吃、痛喝起来,但吃着吃着,四个人便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全部昏睡不醒了。范毛杆当即叫来几个家丁,将他们捆绑起来,用滑杆连夜送到了古佛山上泡桐坳的屈家小煤窑去了。
待四个轿夫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了一个低矮脏乱的茅草蓬里,从那没有墙壁的草蓬往外看,四周都是高山,一条山沟旁边堆满了煤渣,再看看屋子周围,站着、躺着、坐着许多年龄不等,但穿着十分破烂的男人,他们表情漠然地望着他们观看。他们正要说话,但嘴张了张,舌头却不听指挥,发不出声音来,使劲吼叫,也只能啊啊几声,原来他们是被屈家的人服了哑药,失语成了哑巴了。
范毛杆对几个工头说:“这是几个劫观音的棒老二,被大老爷捉住了,大老爷交待了,对他们要严加看管,千万坚决不能让他们跑了,他们如果再要为非作歹,你们就不能留情,该打就打,该罚就罚,至于工钱嘛,三年以后再说。至于你们的薪水问题,大老爷吩咐了,从今天开始每人每月增加五块钱。”
几个工头连声说:“感谢大老爷对我们的关心,我们一定努力努力再努力,保证让大老爷放心,满意。”
可怜四个轿夫为了几十块的工钱,奔波百余里,自己把自己送进了虎口与阎王殿,自从到了煤窑之后,便失去了人身自由,成了一个埋进了棺材未死的煤黑子,每天只有三件事,四个回环:吃饭——干活——睡觉——干活。其中有一个经不住折磨、虐待,患重病死了;有一个逃跑时被抓了回来,带进废巷子里关押期间,被毒蛇咬死了。剩余的二人直干到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重庆解放,成了罪恶的四牌坊庄主的见证人与控诉人。
再说八小姐屈贵珠和岳雪红来到搜心宫,屈长鑫见了孙女,又惊又喜,抱头痛哭了一场,看着心爱的孙女明显的消瘦了,心疼得不得了,说:“哎呀!瞧你瘦成这个样子,把阿公心疼死了,你也太胆大了,两个女娃儿竟敢在外面耍这么久的时间,了不起!了不起呀。”
屈贵珠撒娇道:“阿公,我这辈子真正是生错了时候,长错了地方,出个门都要受那么多的限制,你看外面那些女子多好,有念大学的,有当先生的,还有当女兵的,生活得有滋有味,无比的快活。只有我才是天下最苦恼的人了。”
屈长鑫奇怪地说:“你吃穿不愁,花销不愁,又有丫环伺候你,想走那里就走哪里,东西摔坏了没人敢讲你,马弄丢了没人敢说你,这还不好吗?还有啥子苦恼呢?莫非是小雪惹你生气了?”屈长鑫转身问岳雪红,“你惹八小姐生气了吗?”
屈贵珠不待岳雪红回答,便抢先说:“她一个丫环能让我生多大的气,是阿亚不理解女儿,我在外面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到家得不到一句安慰话不说,反而要骂我,打我,杀我,我活在世上还有啥子意思。”
屈长鑫安慰说:“哎呀,珠儿,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你阿亚这样对待你,我是有意见的,我早批评过他了,不过,他只是说说气话而已,你不要记在心头。有我在,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除非他们连阿公都不认了。”又对小雪说:“小雪,二天你听到有人说八小姐的三长两短,一定要报告我,不管是啥子人,都一样的要讲,我是决不轻饶他们的。”
岳雪红只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以示答付。
“阿公,我要去当女兵!”屈贵珠突然提出要求说。
屈长鑫愣了一下,觉得孙女这个要求太突然太荒唐了,立即反对说:“当女兵,不行,不行,当兵太苦了,再说你年纪太大了,别人也不会要你的。”
屈贵珠又说:“当女兵不行,那我去当女先生总可以嘛。”
屈长鑫连忙说:“也不行,你小学还没有毕业哩,基础太差了,教不了书,再说,俗话说:‘穷不养猪,富不教书。你当一个娃儿王有啥子出息嘛。你看你大阿姑宝凤不是教书的吗?有点文化不用在正道上,却专与政府作对,结果怎么样?结果在重庆三。三一事件中被关被杀了。不是我揭发得快,差点株连九族,危害了我们一家了。还有你三阿姑宝鹃也不是在教书吗?穷得来锅儿吊起来当锣打,没吃没穿,住得也拥挤,连回娘家的礼包钱都没有。由此看来,我们屈家的人只能种田做生意,还有就是当官掌兵权。”
屈贵珠有些不明白又有些生气地说:“是呀,阿公,我觉得您这个人有时候很怪,只有父子感情,没有父女感情。大阿姑死了,您说您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就不说了。咱们家这么有钱有田,房子也住不完,为啥子不支援一些给三阿姑呢?她家的日子好艰难哟,上有二位双老,下有五个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两个大人养七口人,我看了都吃不下饭。阿公,您最稀奇我,就听我一句劝,给他们送点钱去吧!就是破衣裳,陈米也行嘛。”
屈长鑫听了孙女这一番话,若换成别人,早要挨骂挨打了。即便是屈贵珠说出来,但仍收不住气愤之心,对孙女微微一笑,说:“不行,您说其他事情可以,说这件事情不行,她伤了我的心,彻底的伤了我的心,难道不允许我伤她的心吗?珠儿啊,不是阿公做事绝情,这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当初她死不听话,非要自由恋爱,扳生扳死要嫁给一个穷教书匠,现在晓得没有酒米是做不成糍粑了,这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该她去受受苦吧。我要看看,她的穷骨头还能硬多久?珠儿,你可是阿公最疼爱的人哟,一定要听阿公的话,找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一不找庄稼汉,二不找教书匠,三不找丘八……。”
屈贵珠悲哀地说:“阿公,你别说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哼,我看没有,没有!我再不嫁人了,一辈子都不嫁,我要伺候您老人家一辈子,直到死。”
屈长鑫听孙女说完,摇摇头,笑着说道:“你呀,真是憨巴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你宝鸽阿姑耍到二十六岁了还是出去了,还嫁了一个师长,现在坐享清福了。阿公不需要你伺候的,有小雪她们嘛。哎,珠儿,你走这几天,你仲叔三叔都回来了的,你三叔不但没有死,反而又升官了,他给你介绍了一个男人,是中央公路局的一个科长,莫看官职不大,权势却可通天,能捞大油水,是一个非常难寻的肥缺,他说了,只要能有漂亮的姑娘嫁给他,他可以给一百万嫁妆。”
屈贵珠一听这些话,心头就烦,借口说:“阿公,先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睡觉。”
屈长鑫奇怪说:“你们身上带这么多糕点,怎么不吃呀?”
屈贵珠见阿公看见了那些糕点,怕阿公深究下去,急忙撒谎说:“那是我专门买来孝敬阿公阿婆和阿妈的,怎么能随便吃呀。”
屈长鑫夸赞道:“我孙女真乖,有孝心。好好,今天不说了,吃了饭再说吧,小雪,一起吃饭去,你也不要客气,都是一家人的,这次亏得你一路上照顾八小姐,辛苦了,吃了饭,我要奖赏你。”
岳雪红连忙推辞说:“老太爷,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奖赏,照顾八小姐是我应尽的职责。”
屈长鑫坚持说:“你不要客气,我屈某人一贯憎爱分明,奖惩严明,该奖的一定要奖,该罚的一定要罚。这还是我从我五儿媳妇吴月珍那儿学来的,吴月珍你也许不认识,就是吴家咀庙子里的那尊菩萨,可惜她死早了,不然咱四牌坊的总管事肯定就是她的。”屈长鑫说着,盯着岳雪红看了一阵,他发现这岳雪红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吴月珍,他暗自下决心要将她的身世弄清楚,如果她真是吴月珍的女儿闻香,他就要小心防备她,或者下功夫收买她,实在不行,就让她在咱四牌坊消失。
岳雪红听了这番话,心头很慌乱,但面子上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如果老太爷一定要给,我就不客气了,八小姐,我们有了钱就到街上去买好吃的哈。”
屈贵珠说:“阿公,你怎么偏心呢?光给小雪不给我么?”
屈长鑫哈哈笑道:“当然要给,一人五百块钱咋样?”
屈贵珠说:“太少了,我要一千块,小雪五百块。”
屈长鑫说:“好,就照你说的给,走,吃饭去!”
三个人吃了饭,屈贵珠又急着要洗澡,待她洗了澡,又上床去睡了。岳雪红这数十天也操尽了心,非常劳累,洗完澡后,也陪着八小姐一起睡了。这一睡就睡了一天多,待她们醒来时,已是第三天的早晨了。
二人起了床,开了门,见屈长鑫已站在了门口,见了她俩,笑盈盈地说:“你们真好睡,足足睡了两个晚上一个白天,厨娘把饭菜煮了一顿又一顿,是我不让她叫醒你们的,年轻时,我也经历过这种事,有一次我们与土匪打仗,打了七天七夜没睡觉,待战斗一结束,我饭也没吃,足足睡了三天三夜。人就这么怪,疲劳时想睡瞌睡,睡够了想吃东西,吃饱了东西又想出去玩耍,玩耍够了又想吃饭,睡觉。今天你们睡够了瞌睡,吃了饭准备到哪儿耍去呀?”
屈贵珠懒懒地说:“我哪儿也不想去了,就想回去看我阿妈,和她说说话,这几年我都成了无爹爱,无妈疼的野孩子了。”
屈长鑫爱抚地说:“这就对了嘛,应该回四牌坊的家去,向阿婆阿妈问声好,这段时间,她们没有为你少操心。走吧,吃了饭,我陪你们一起回去。”
屈贵珠对阿公说:“可我却又不想也不愿见到她们,她们跟您不一样,对我总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把我说成是梁山的军师,无用。而且哆嗦起来没完没了的,叫人听了受不了。”
屈长鑫开导说:“哆嗦几句也是为了你好嘛,你们兄弟姐妹多,没有一点规矩咋个能治家理业,所以这次回去,你不要与她们顶嘴,她们说一句,你听一句,不要像过去那样,大人说一句你顶三句,大人说三句,你顶九句。还有我给你准备了几尊菩萨像,就说你是从罗汉寺、宝顶寺专门为她们请的,她们一定高兴得不得了。还准备了几包冰糖、桔红、软糕等糖果糕点,这些东西咱们家都不缺,但通过你的手亲自送给她们情况就不一样了,阿婆阿妈就会夸你有孝心,她们一高兴,就不说那么多的啰嗦话了,你也不是梁山的军师了。”
屈贵珠听了,心里十分兴奋,又十分感动,说:“阿公,您对我真好,我二天死了都会喜欢您老人家的。”
屈长鑫责备说:“憨巴儿,年纪轻轻的说啥子死嘛。以后不许这样说了!阿公我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有想到死的事情,我要长命百岁,享尽天伦之乐。”
三人边说话边走进了饭厅,吃了饭,坐轿回到四牌坊去了。
屈贵珠按照祖父吩咐的话把礼物往阿婆阿妈手中一送,把宽心话一讲,果然赢得二位老人的无比欢心,她们不但没有一点意见,反而夸八小姐出去跑了一趟,人变聪明了,懂礼节了,有孝心了。
不过,细心的阿妈黄富玉在吃过午饭后,发现了女儿的异常之处,她不好对婆婆讲,因为她处事太严厉:也不好对丈夫讲,因为丈夫对女儿本不满意,讲出去肯定会火上浇油,把她弄来活埋、沉坛都有可能的。但又不得不讲,因为这关系到屈家的脸面问题,想了许久,才去白鹿园对公公讲了。
屈长鑫听了,十分吃惊,说:“你说的事情其实我早发现了,也许是她饮食过量,腰杆变粗了,她回来这几年,从来没有与其他男人接触过呀,再说,她这个人脾气古里古怪的,那一个男人又敢和她打堆呀,怀孕的事是不可能的吧。”
“可我发觉她的肚子的确有些异常,阿公,珠儿平时最听你的,你可以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嘛?”大儿媳妇黄富玉恳求道。
屈长鑫急忙推辞说:“虽然我最喜欢珠珠,她也最喜欢我,但这仲事情我当阿公的怎么好问呢,你是她妈,正好问嘛。”
黄富玉坚持说:“还是您老人家去吧,这姑娘犟,我说话她不肯听,问不出结果来。”
“好吧,等会儿我就去问,”屈长鑫最后答应了。
屈长鑫当即去了八小姐的住处闺香阁,他在与孙女的谈话中,很注意观察她的身材,果然发现她的腰肢很粗壮,而且有些不灵活,的确像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不免暗暗吃惊,心头也十分恼火,震怒,而且非常尴尬,愣了一阵,竟冲口而言道:“珠儿,我怎么发现你的腰杆越来越粗了呢?你如实的告诉阿公,这是怎么回事?”
屈贵珠有些慌乱,说:“没有呀,我,我穿得厚嘛。”
屈长鑫否认说:“不,你不是穿得厚,穿得厚不像这个样子,我看得出来。珠子呀,你可是阿公的心肝宝贝呀,究竟发生了啥子事情,你要对阿公讲实话呀,阿公才好给你想办法出主意呀。是不是‘朝天椒’这个畜牲欺侮了你?告诉我,我派人去把他抓来杀了。”
屈贵珠说:“呸,他算哪把夜壶,敢欺侮老姑婆!这个家伙只认钱不认人。”
屈长鑫又问,”那又是谁呢?珠珠,你是我喜欢的乖乖,那年我舍得花十万块大洋把你赎回来,你想一想,阿公对你多好,你有啥子委屈尽管对阿公讲,我一定为你作主。”
屈贵珠本来就在气恼之中,再经祖父这么一关心,满腹的委屈一下子全都倾泄了出来,她伤心的哭了起来,抽泣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来,“都怪桃花塬罗教寺的那个癫和尚。”
“是他?你,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屈长鑫听了,又大吃一惊,好像当头给他一棒,打得他头冒金星。孙女怎么会去偷一个和尚呢?这简直不可思议,也是咱屈家的奇耻大辱呀,十年前发生了五儿屈宝驹与吴月珍的事,女儿屈宝鸽、大媳妇顾月霞与蒋才芳的事,已叫世人议论了十几年了,让屈家丢尽了脸。今天又发生了更为荒唐的事情,四牌坊最漂亮最讨他喜欢的孙女竟与和尚有染,你说这老脸往哪里放,他正要大发雷庭,孙女又说话了,“我们已经结婚好几年了,每天晚上都在一起。”
屈长鑫觉得奇怪,问”我怎么不晓得呢?在啥子地方?”
屈贵珠伤心地说:“在,在山上,树下,田头,土里,床边,水中,反正随时都在一起,闭上眼睛就能见上他。”
屈长鑫松了一口气,说:“你说的是在做梦呀?”
屈贵珠很肯定地说:“不,我不是做梦,我和他早拜了堂,成了亲,进了洞房,还怀上了他的,他的娃,娃儿,我以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几十次,几百次吗,可你们总不相信,总以为我是有在说疯话,这下好了,肚子长圆了,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屈长鑫听了,气得一拍书案,大声骂起来,把桌上的东西全摔落在地,那面大圆镜摔得粉碎,”这个混蛋,竟敢如此色胆包天,敢侮辱我的孙女。我要将他拿来立即法办。气死我了。”
屈贵珠说:“阿公,你快去把他抓来,我要亲自审判他。”
“好,我马上去抓他。”屈长鑫说着,起身欲走。
屈贵珠忙拦住他说:“不,派小雪去吧,她功夫好,人多了会打草惊蛇,他又要溜走,我又找不上他了。”
屈长鑫明知故问。“他一个女娃子能行吗?”
“得行!小雪!小雪。”屈贵珠高声喊道。
岳雪红在外面做事,听见八小姐叫她,急忙走了进来,问道:“八小姐有啥子事?”
屈贵珠说:“听我阿公说,那个假和尚又回来了,你赶快去把他抓回来,这一次,坚决不能让他再跑掉了,抓不回来,我要剐你的皮,快去吧。”
岳雪红听了,暗自吃惊,说:“八小姐,他都不理睬你了,你何必去管他呢,我看还是算了吧!”
屈贵珠坚持说:“不,他越不理睬我,我越想要抓住他,你别哆嗦了,快去吧。”
后雪红见劝说无用,也明白是老太爷的意思,再不好说啥子,急急忙忙去了桃花塬。她一出了四牌坊,便走得飞快,她要去告诉哥哥,叫他赶快离开桃花塬,若被抓进了四牌坊,就好比进了阎王殿,生死薄就掌握在屈家人的手中了。八小姐与哥哥那段婚姻好像一股过眼烟云,犹如一场儿戏,将后肯定是干不成的,既使八小姐本人要同意,她阿公阿婆,阿亚阿妈也不会同意的,因为两个人,两个家庭的差距太大了,门不当户不对。况且薛家如今家破人亡,已经没有家庭了。
岳雪红几乎是小跑来到罗教寺的,她冲进了七女祠,见哥哥薛明亮正在为塑像涂油漆,急切地喊道:“哥哥,福娃哥哥!你赶快逃走吧,四牌坊屈家的人马上就要来抓你了。”
薛明亮抬起头来,见眼前站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且叫他哥哥,还叫他福娃哥哥,觉得非常奇怪。他打量了姑娘一阵,真不认识,反问道:“你是谁呀?为啥子叫我哥哥?还知道我的小名?女施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人,哥哥,我是闻香呀,你不认识我了吗?”岳雪红激动的说,并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薛明亮更吃惊了,再仔细看了一阵来人,果然是妹妹闻香,猛然间见到了思念了十几年的亲人,他控制不住自己,顿时热泪盈眶,嘴唇抖动了好一阵,才颤声说道:“你是闻香?你真是闻香三妹?你还活着?你真还活着,你是从哪里来的?长这么大了,你还记得爹和娘吗?”
“到死也不会忘记的,我随时随地都在寻找杀害爹娘的凶手,那个张天师已被我打死了,可惜至今还未找上广智和尚和区大升这两个坏蛋。”妹妹闻香抹着泪,叹息道。
哥哥福娃说:“我为啥子要出家当和尚,也是为了寻找广智和尚,我已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的寺庙,至今也没找不上他,等几天,我还要准备出门去寻找。妹妹呀,你快告诉我,这十几年你是怎么生活过来的呀?”
妹妹闻香两眼眼泪不停地流着,说:“哥哥,现在没时间讲这些了,以后有机会我会详细告诉你的。这次你惹恼了八小姐,认为你是在故意躲她,非常恨你,非要我抓你去见她,这四牌坊你是无论如何不能去的呀。”
哥哥吃惊地问:“怎么你也在四牌坊呀?”
“嗯,我在四牌坊作丫环,”岳雪红无奈,只好简单地向哥哥讲了一下自己这十余年的经历,又补充说:“八小姐是真心爱你的,可她家里的人是不会容忍你的,特别是眼下,八小姐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老太爷屈长鑫、大老爷屈宝骏都认为八小姐的行为是丢了屈家的丑,要把你抓去办王法。”
福娃吃惊地问到“你说啥子,你说八小姐怀有小孩了?她结婚了?丈夫是谁?”
小雪着急起来,说:“哥,你别问了,她没有结婚,她说她只给你结了婚,说孩子是你的。”
福娃生气地说:“这,这不可能,我与她已分手五六年了,怎么会有娃儿呢?是她自己不学好,出了事反诬赖我,嫁祸于我,这太伤我的心了,我还那么倾爱她,想念她,为她祈祷,为她祝福,看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原来她也是一个坏女人。我为啥子要塑她的像,我要砸毁她。”
岳雪红急忙阻拦说:“哥哥,你现在不要忙着去砸神像,还是先走吧,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八小姐这个人脾气是很古怪,但作风还是很正派的,我了解她,她绝不会做偷人干汉的丑事的。”
哥哥福娃不明白地问:“那她肚子里头的娃儿又是怎么来的?我和她只拜过堂,没有同房。”
小雪说:“我也想不通,哥哥,不要想这些了,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哥哥不放心地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妹妹说:“你不要管我,我没有危险。”
哥哥说:“我们一起走吧。”
妹妹说:“我不能走,我走了,我害怕屈家会去找成元杰舅舅的麻烦,找史家的麻烦。”
哥哥说:“为了给爹妈娘报仇,我们还是上山去找巴山虎吧,只有上山才有咱们穷人的生路。”
小雪坚决地说:“不,上山作土匪,打死我也不会去的,哥,我们去找郑老师吧,让他介绍我们到前线去打仗吧。国难当头,只有拼死救国才是我们的出路。”
福娃说:“上前线,你晓得前线是一种啥子情景吗?你一个女娃儿去不得,我上过战场,我知道死了多少人。”
小雪说:“目前在这个处境之下,我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哥,我们走吧。”
福娃说:“好,我们走!”
二人说罢,也未收拾东西,当即走出殿门,正要与老和尚告别,迎头却碰上屈忠诚带领二十几个家丁赶来了,将大门堵得死死的,他说:“小雪,老太爷叫我来协助你,请薛大师一起到四牌坊去。”
原来,岳雪红前脚一走,屈长鑫随即又叫屈忠诚带领家丁们后脚就跟来了,假意是前来桃花塬接应,实际上他是从岳雪红细微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些问题,害怕她给薛明亮通风报信,放跑了那个胆大妄为的竟敢欺侮与伤害咱屈家小姐的名誉与健康的家伙。这个祸害存在一天,屈家的名声就会被诋毁一天,不将他除掉,八孙女屈贵珠就很难骄傲地嫁出去。他安排好人员之后,又来到黄富玉的住处,把情况向她讲了。
黄富玉听后,大惊失色,说:“哎哟,这如何是好,这太丢人了,这个短命死的,怎么干出这种荒唐之事嘛,要是被她阿婆阿亚晓得了,不弄死她才怪勒。”
屈长鑫悄悄地说:“你先不要声张,对任何人都不要讲,我已叫屈忠诚捉那个和尚去了,我要亲手杀了他,为咱珠子解恨,对于珠子嘛,我想了一下,只有把她弄到外头去把她的胎儿打掉,不能让她把娃儿生下来,娃儿一生下来就更丢丑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把她嫁出去,那个中央公路处的科长不错。”
黄富玉说:“好吧,事到如今一切都听阿公的,啥子时候走?”
屈长鑫叮咐说:“最好马上走,你亲自带去,就到内江的医院去打吧,那里医院的熟人要少些,好保密。”
黄富玉说:“内江,太远了吧!”
屈长鑫说:“那就到金鹅镇去!”
“好,我马上去。”黄富玉说罢,即来到了女儿的屋子,骗她说:“那个和尚已到金鹅镇去了,听说生了大病住进了医院。”
“啊,哪个医院?”屈贵珠一听急了,问道。
“这,好像是,是祥和医院。”黄富玉终于想起了金鹅镇有这个医院来。
屈贵珠急切地说:“阿妈,我们赶快走,我要去看他。”
二人说走就走,带上了足够的钱物,各坐了一乘小轿,直奔隆昌县城金鹅镇而去。
再说岳雪红见这么多人围住了她和哥哥,凭她自己的一身功夫是完全可以逃掉的,可自己逃走了,哥哥怎么办?于是只好留了下来,跟屈忠诚一起回四牌坊去了。
“走就走,难道我还怕你们吗?”薛明亮毫不畏惧,他还想当面责骂八小姐屈贵珠一顿哩。
二人回到四牌坊,岳雪红随即被张丽群叫去了。
屈忠诚则去找老太爷屈长鑫汇报,屈长鑫正在接待自流井来的几位客人,这些客人都是屈长鑫在自流井掘金发财的同僚们,现在又在一起商量下一次生意目标。他听了屈忠诚的报告后,小声说道:“先把他关在小地下室,等我忙过了再去找他。”
薛明亮被关进了四牌坊的小地宫,刚进去时还能看见一丝光亮,借着这光亮,他看见这是一条很长而弯曲的地下通道,里面阴森森的,很像一条打仗用的战壕。随着大门“咣当”一声响,门被关闭了,光亮霎时间消逝了,里面即刻变得一片黑暗,又那么宁静,跟被关在棺材里差不多。
薛明亮并不慌张,他静了静心,摸着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只因伸手不见五指,也没有啥子可观察的,只有用脑子去想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这一幕幕,又一桩桩的奇闻怪事,令他始料不及,既大喜过望,又痛心疾首。
这世界真大又真小,思念了十余年的妹妹闻香突然间降临在他面前,她竟像母亲一样,长得那么美丽、漂亮。他原只以为她早不在人世了,在碰上小双妹妹时,暗中发誓要打听到闻香妹妹的下落,如今找到了,他欢喜之余,更多的反倒是无穷的担心与不安,妹妹在屈家作丫环,这无疑是把鸡关进了虎笼里,随时都有被强大野兽吃掉的可能……
薛明亮又想起了八小姐屈贵珠,这个爱恨过人的姑娘,虽与自己拜过堂,进了洞房,还在一张床上睡过觉,可并没有与她发生过一次性关系,她还是一个处女,怎么会怀上孩子呢?即使发生了性关系,离开五六年了,孩子早也该出世了呀?可她离开自己后,一直没有再嫁人,可小孩又是怎么怀上的呢?如今,她怀上了胎儿,不但不说实话,反而反咬一口,诬赖是我所为,这种人太可恶太可恨了。你说这种事情难道不令人痛心疾首吗?为什么喜事、悲事、伤心事都一下子同时跑到一起来了?
薛明亮想呀想呀,时间过了不晓得有多久,肚子开始饿了,可没有人送饭来,难道屈家的人忘掉了我么?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肚子饿得清痛,仍不见有人来开门,难道是屈家的人有意要饿死我么?这地窑难道就是我的坟墓吗?想到死,他并不畏惧,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他拼命存活到今天,也是为爹娘报仇而活着?今天又碰上了妹妹闻香,他又多了一份牵挂,反而更不想死了。肚子饿过了,不再疼痛了,接着来的却是泛力,心慌、昏晕,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他被一阵钻心的脚趾疼痛惊醒了,是一群老鼠在撕咬他,气得他一阵乱喊乱打,吓跑了老鼠。他惊魂未定,又摸着铁门拼命拍打着、呼喊着:“开门!开门!我要出去!”
可回答他的却是黑洞中那长长的回声。屈家的人不来管他,那闻香妹为什么也不来呢?难道她也遇上了与自己同样的麻烦?唉!怪自己带胁了妹妹,让她也遭受了苦难,他又深深追恨起自己来。
那么,此时的妹妹闻香又在干什么呢?岳雪红被张丽群叫走后,见周围没有人,慌乱给张丽群跪下,急切地说:“干娘,救救我哥哥吧。”
“你哥哥不是死了吗?”张丽群急忙扶起了小雪不明白地问道。
小雪说:“不,那是我小强哥哥,我说的是福娃哥哥,他刚才被抓进四牌坊来了,是干爷带人去抓的。”
“福娃是你哥哥,那你是?”张丽群有意识地惊问道。
小雪只好实话实说了:“干娘,我也不能再瞒你了,我就是十年前失踪的闻香呀,难道你没有认出我来吗?”
张丽群紧紧地抱着小雪,动情地说:“哎,我的好女儿呀,其实干娘早就认出你来了,我是在等着你自己讲出来呀,闻香,还是叫小雪吧,你不要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救你福娃哥,啥子地方都不要去,八小姐已走了,看样子是到医院打胎儿去了,她不在了,对你可是很不利呀,不过有干娘在,我就是拼着这百多斤肉不要,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的。”
小雪泪眼汪汪,哽咽着说:“干娘你真好,我谢谢你!”
“先不要说这些,我和你娘是最好的姐妹,我应该帮你。”张丽群叮咐完后,又急火火的去找屈忠诚,正巧在秀丽花园碰上他,见周围没有人,便向他打探起薛明亮的情况来。
屈忠诚虽然忠心于老主人屈长鑫,但对自己的女人张丽群也是百依百顺的,他把薛明亮的实情告诉了她,最后提醒说:“我看老太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关押薛明亮表面上是想赖掉八小姐与薛明亮的婚姻关系,不许他(她)们再有往来,好给八小姐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婆家。但同时也是在要挟岳雪红, 他用的是欲擒故纵,逼人就范的计谋呀。”
张丽群不明白地问:“逼人就范,啥子意思?”
屈忠诚说:“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因为小雪姑娘长得聪明漂亮,美丽动人,老太爷早就看上她了,想讨她作姨太太。你不要打岔,我晓得你要问啥子,这件事老太爷早向我作了暗示,要我们从中帮忙,后来没有付诸行动的原因也有两条,一是大少爷那次提前造次而出了事,老太爷从中看出了小雪的性格特别倔犟,脾气特别刚烈,气质特别压人,当然特别难对付,所以就拖下来了。二是八小姐把小雪姑娘要在了身边,两个人形影不离,老太爷更没有机会下手了。这样也好,不然要我俩去对小雪讲,倒难死我们了。要让薛明亮万劫不死,救他的人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八小姐,另一个就是小雪她自己,我们是没有任何办法可想的。”
张丽群说:“让小雪牺牲自己的身子去换取哥哥的生命,小雪是决不会同意的,不过这个把亲情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女子,也许她会这样去做的,可我们不能让她这样去做呀。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无儿无女,你晓得别人是怎么骂我们的吗?他们骂我们平时歹事做多了,遭了断子绝孙的报应。百孝当先,无后为大,我们应该多做点善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干女儿,也是小雪从头到脚看上了我们,可我们不能连一个干女儿都保护不好呀,传出去被外人骂我们就当没听见,可这庄园内的人,我们天天都要见面,一人哼一声,也比天上的炸雷还响呀!一人吐一巴口水,也比那濑溪河的水还凶呀。巴结主人,出卖女儿,丧失道德,那我们今后的威信就会一落千丈,猪狗不如。”
屈忠诚听了妻子一番话,沉思了一阵,说:“丽群,你的话说得不错,可为了讨众人的口奉,却自然要得罪老太爷,得罪了他老人家,我这总管家还能当下去吗?你是晓得的,老太爷敢把我从大牢里提拔出来,就是看在我对他的忠心不二,对他屈家有好处才肯用我的。我不可能不报这个大恩大德呀。我现在真正成了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了,这蜡台坐起恼火呀。”
张丽群劝慰说:“哎!你这个人呀,我又不是叫你去反对老太爷,有啥子蜡台坐嘛,老太爷再心急,这几天总不会强迫小雪与他成亲嘛,现在最重要是想办法救福娃,先要给他送一点吃的去,关上几天吃不上饭,岂不是要把人饿死吗?人家月珍生前毕竟和屈家还有那层关系嘛。”
屈忠诚说:“可老太爷没安排我们送饭呀,原先关押了人都向我打了招呼要送饭送水。可这一次他却闭口不谈,不会是他忘了吧?难道他要报复福娃,真想饿死他么?真是这样,我们就不好救他了。”
张丽群更加着急了,说:“那可不行,人家薛家只有他一个儿子……”
屈忠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哎!人家薛家的事,你着啥子急嘛?是不是薛……”他又觉得话不妥当,怕妻子生气,急忙改口:“哦,哎!哎!我晓得你和吴月珍是好朋友,为朋友可两肋插刀。可这地下室只有三个进出口,一个在白鹿园内,这一条是去不了的,第二条在昆立客厅内,老太爷把钥匙收去了。第三条在屈家大坟山内,如今由甘佐正把守着,我和甘佐正的叶子你是晓得的,简直是八百斤的锅盖揭不开了,他总认为是我整了他,没让他再当管家了。其实是他自己有几笔帐目不清,被老太爷查出来了之后,遭贬下去的。我又不好去解释,只好自己背这个黑锅了。现在从他那里送饭去,岂不是屙屎不揩屁股——留些把把给别人抓吗?”
张丽群没有计较丈夫前面说的那些话了,只是充满担心地说:“照你这样说来,就只有眼睁睁看着福娃饿死哟,再说那洞子又黑又冷又潮,耗子成群,关久了谁受得哇。”
屈忠诚安慰说:“你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来的,做到神仙菩萨两不得罪。”
两个人正在焦急,只见张丽群的侄女满玉跑来了,对他俩说:“哎,三姑,我现在换了好工作了,专门给白鹿园打扫卫生,轻松多了。”
“这是谁安排的?”张丽群惊讶万分,她知道这工作意味着什么?这些事情本来是她的职责范围,她反而不知道,当时便很是生气,大声说:“你不能去。”
满玉不明白地问:“为啥子?这是老太爷亲自叫我去的,他还说,只要我干得好,每个月还增加一块大洋,一块大洋可以买几十斤白生生说完大米呀,我娘二天也不愁吃了。三姑,你为啥子还不高兴呢?”
“你,你来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哟?这池子里的水有好深你晓得不?”张丽群又气又急,又不好在侄女面前把底细明说,只能气忿地指责和埋怨着侄女。
满玉一头雾水,说:“啥子池子,水深水浅?里面只有三间屋子,哪里来的啥子池子嘛?”
屈忠诚听了心头也是一惊,但却从中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来,他问道:“满玉,你真的愿意去白鹿园吗?”
满玉高兴地答道:“当然愿意,那里的工钱多,工作也松活清闲,谁不愿意呀。”
屈忠诚兴奋地说:“好,那好!丽群,你别责怪满玉了,我有办法救福娃了?”
张丽群不明白地问:“你有啥子办法?”
“这样。”屈忠诚在张丽群的耳朵面前耳语了一阵,张丽群听了,无奈地苦笑一下,说:“唉,那就试一试吧。”
要问屈忠诚想的是什么救急办法?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