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盘算,计从寻访到此起,已半年有余,从当地居民口中不断拜聆广泛的奇闻趣事,耳里又油又腻。
半载里,他们争风吃醋,相继做东,邀请入席,正借此良机发现小人儿的待客之道有着他们一套,可真不赖。
待客所用饭膳名唤双拼饭,一边甜,一边咸,饭中夹有一块肉团,据当地人说来,饭之精髓在于肉团,一口咬下,渗出阵阵荷香,洋溢满口。
我听着,稍感有趣,着时,正用膳,便一口咬下,果然名不虚传。
后听此饭制作过程,工序太过繁琐,其实,才不管费不费事,只管嘴上味道如何,有没有得吃,吃了再说。
此情此景,既然找不出小人儿‘长不大’的原因,费心换来徒劳无功,少华欲逆天而行,赌赌看法术能不能派上用场,怎知适得其反。
贵境居民关心的哪是他们身高问题,真正关心的是此处来了两个‘稀有品种’,还是神仙。
得迎来神仙大驾光临,领地无疑蓬毕生辉,是几生修来的福分,于是族民们想方设法,为请到贵宾登门,无所不用其极地套近乎,有的不惜动用家里祖上出手,只为能请到神仙上门。
另有未婚姑娘久仰神界无妄宫掌门‘华少’大名,不惜顶着寒风冷冽大黑天爬到他下榻的屋梁上头偷窥,有更胆大妄为者,趁他梦乡正甜,斗胆放肆奔至近前摸索。
他偶有半夜间朦胧醒来,彼时要是人头攒动,愣是吓得心惊肉跳,再也不敢合眼。
之后,接到诉苦,方晓与他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都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吃,他是难逃美人关,我是难过英雄冢,不相上下。
我硬起脖子直摇言明不能忍受这担惊受怕的日子,几度抱怨镇上居民不道德,专干偷摸苟事,怒言相劝放弃寻宝任务,与其天天提着胆子过,不如让心乖乖待着,办不办《歌演大会》是其次,重要的是让提心吊胆绕路走。
他似乎有着自己的一套想法,认为既然沦落至此,功亏一篑太可惜,诚诫我务必一忍,风雨后总会见彩虹。
且设了一不是办法的妙法,那便是紧闭门窗,或是不要睡觉觉,我脱口而出“掌门大少爷,你是想困死还是想憋死?”
他吃惊地抿唇。
为解黎民之困,他特特择日召开一个茶话会,表明作为掌门的他和身为公主的我凡界旅程不会就此罢休,请众人勿忧。
却有不懂事的小人挑起一干人等兴趣却缺乏勇气出口的话题“掌门,你可成亲了没?”
此问一出,宾场内目光全齐刷刷地看来,他脸庞上腾起红晕朵朵,宛似一头初生猪仔,很有尴尬成分“唔……唔……”
我与少华相隔只有拳头距离,不必特意去瞧,也得见他嘴角时而扬起的羞笑很窝心,直勾勾偷窥,忘性般不亦乐乎。
不久时,他发现被盗视,把脸靠过来,切切说“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咯。”
我移开视线,盈盈笑,稍后才淡言“我从来没见你笑得这么羞,原来你也有害羞的时候。”
我知道了,他害羞处在于姻缘,‘姻缘’二字概杀天下一切人羞处啊,连孤高冷酷的少年掌门也难逃它魔掌。
还在神界时,记起我们初相逢,是脚步匆匆擦肩而过,一个向外走,一个向内行,那时我身边拽着宁夏,他身边携着两名弟子。
那时匆匆,缺知对方就是和自己有过约定的那一个,唯知彼岸花开,幸好注定我们今生不擦肩。
未几,我顿下步子蓦然回首,镶在灯火阑珊处的少年郎颇为面善。
宁夏也留点神在这个上头,随后壁咚细语刚才一见是新任无妄宫话事人,此番莅临乃为筹备《歌演大会》。
她话毕,我顿时噎声,腾出一丝若有所思,重拾记忆一切晃如昨,少华起初不就回去继任无妄宫掌门,莫非是他?
含羞之间回眸去,酝酿前方远去的少年郎是否真是他,他却步步远去,而由此初相逢只是一面之缘。
回想此番以后,不觉被回忆撵出,众人已不再把焦点聚至他姻缘头上去,细细听来,一片窃窃私语,不知何时起,邻边多了一对父女。
也许他人并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我见脚旁有一没人坐的板凳,连忙移出孝敬前辈。
突听声若银铃“我们这里的人从未踏出过镇上,从古至今,只有一人出过境外,却再也没回来过,后来说他自尽了,据说是他受不住别人异样眼光而自尽身亡。”
我心沉甸甸,一旁人士七嘴八舌指责苍天不公,埋怨先人过错不应他们承担。
我正在作想到底是什么过错要让罪孽降临于后世,突闻一语道明那历经沧桑而不被后人遗忘的那段鲜为人知。
相传几百年前有一神仙与凡人在此相恋,可知有‘仙凡不可乱’这一说,神仙不服,为爱和行规对抗。
然后就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为惩戒两人,神界一系下了魔咒让这里的人永远长不大,连下当地居民无辜受累。
好凄美感人的爱情故事,遗憾惩罚未免太过重了些,先人过错要后生来承,以我那愚笨想头,爱情没有错,相爱更没错,感慨爱上错的人,爱上不该爱的人,反复思量,弄不清是保守还是野蛮。
将往时记忆进行大整理,确实听外婆讲古时没闻过什么仙凡乱套的古,我想了想,莫名生出一抹庆幸。
法术我固然不会,但依着这一身仙气,折头折手也划分在神仙这一边,这样一来,和他就套不上‘仙凡混乱’这托词了吧。
他似信非信地问“这么说,自那后就没人出过这片地了?”
一说“是啊,出去只会被人取笑,还出去干嘛。”
一说“我曾想出去见识见识,可听父母说祖上的事,在最后还是刹住脚。”
他突然热情,半认真半打趣甜调道“你们想出去看看吗,由我带着,会减少很多麻烦。”
一稍显老成的男性说“真的假的,有掌门在,我相信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而且再不会有人敢歧视我们了。”
我不知他为何突然顽皮,殊不知这种事儿不能信口开河,应下就得办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可能他只是随口一说,压根没料到出口的严重性。
我磨叽如何出场解围才圆满,说明他只贫嘴一言,并没他意,有怪莫怪,哪知他一诺千金,竟真动身领着小人去大开眼界。
话说由我们领着出去,外头大众目光不再聚在小人儿身上,而是全集在少华之身,阴差阳错正好圆了他随口一说而不被揭穿的谎。
他挽着我穿梭在茫茫人海中,只管旁边的人鬼哭狼嚎一概不理,直听见那头有仓促之音喊了一声‘阿彤’,他才回眸一看。
我奇哉地问“怎么听到阿彤你才看一眼。”
他不慌不忙“因为你的名字有个彤字。”
我顿时太多的受宠若惊,定在原地垂眸甜笑不能动弹。
此时此刻才知,他对我其实蛮在乎的嘛,听到个相近的名儿还不忘在茫茫人海里蓦然回首,可知其中重要性。
这下,本公主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