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天喜 & 图源:堆糖
杨,落叶乔木,有白杨、大叶杨、小叶杨等。柳,也是落叶乔木,有垂柳、河柳、杞柳等。杨和柳是不同的两种树木,杨枝硬而扬起,柳枝软而垂流,大概是一类两种,同属杨柳树,故又并称为“杨柳”。不过,在文学作品中的杨柳和杨似乎分属两种不同的意象,杨柳偏重于柳,而杨一般指白杨。
我的家乡在豫东平原,那里的庄户人家祖祖辈辈都有栽种杨柳的习惯。院子外,河塘边,村头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杨柳。杨柳在不同的生长时期有不同的表现,也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形态各异。农谚道:“五九和六九,河边看杨柳。”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跑到河边去看杨柳呢?后来才知道,那是人们经过漫漫寒冬,想从柳枝的细微变化上寻找春天的气息。五九、六九,虽然严冰刚刚融化,背阴处还留着点点残雪,但是在向阳的河岸和村头,杨柳枝条上已开始孕育新的生命,只是他们还很弱小,弱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交错有序地排列在柳条上。不几天,小黑点会变成米粒大小的鹅黄色的柳芽儿。你看那柳芽多嫩啊,嫩得晶莹透明,可爱而又可怜,轻风一吹,千丝万条一起摇摆曼舞,远远望去,像是在半空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彩云。“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白居易在《杨柳新枝》中对柳芽初出的描写多生动呀。
柳芽儿是可以吃的。记得小时候一到春天,人们便忙着捋柳芽儿,捋回以后,先用开水烫过,然后用清水漂去苦涩味儿,再拌上一点杂面和盐,蒸蒸就可以吃了。不过,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连现在饭店扔下的“边角废料”都不如,真没想到娇弱可爱的柳芽儿竟会染上人世的艰辛。我想,解放以后尚且如此,旧社会历朝历代更可想而知了。可是,在那浩如烟海的诗文词赋中,我只看到“烟柳画桥”的赞美和折柳伤别的描写,却没有见到过柳芽儿被人充饥的记载,是那时的诗人们生活优裕没有体会,还是不忍后代从他们的笔下看到人民大众的悲酸?不过,现在的孩子们毕竟生活在万象更新的新社会,沐浴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里,柳芽已不再是充饥的食材,他们那纯洁幼稚的心灵也和柳芽一样享受着春雨的滋润,何况春天正是孩子们好玩的季节呢?
清明时节,甩掉笨重的棉衣,摘下厚厚的手套,小伙伴们浑身轻松地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在杨柳树下嬉戏逗闹。大家像猴子一样爬上柳树,折下带着柳芽儿的树枝,左手握着露出的木芯,右手使劲朝稍头一捋,一枝光溜溜白生生的柳杆儿顶端便出现一个由柳皮和柳芽皱成的绿球儿,手巧的还可以在一个带有树杈的柳枝上同时捋出几个绿球儿。这些绿球儿有的插在衣领里,有的挂在帽沿上,更多的是拿在手里,捏着柳杆儿,摇晃着柳球儿,像挑起一个个小绣球,又像挂起盏盏精巧的灯笼。更好玩的是吹柳笛。把折下来的不带杈的柳枝儿折去尖稍,左手像做柳球那样握住露出的木芯,右手却不能捋,而是轻轻地拧带皮的部分,一段拧松了,再拧下一段,等到把整个柳条儿都拧松,再轻轻往下一捋,一条完整的柳皮筒儿便出来了,然后根据需要把柳皮筒儿截成几段,把每段的一端用牙咬成扁形,再轻轻咬去外面薄薄的绿皮,一个柳笛便做好了。用嘴一吹“呜——"柳皮筒细而短的声音尖细,清脆,长而粗的柳笛声音浑厚、洪亮。大家都以能做出粗长的柳笛而自豪,谁的柳笛最粗最长,便洋洋自得,挺着胸,昂着头,神气地吹出像牛叫一样的声音,那些只有细短柳笛的孩子便心甘情愿地追随着他,也一声一声地吹着。于是,柳树下,春风里,坑塘边,那“嘟――笛――嘟――笛――”的声音便响成一片,惊得水塘里的鹅鸭也跟着“哦,哦,呱,呱”地乱叫。
杨柳告别春天的礼物是柳絮,家乡的土话叫“柳绵”。也许这个称呼并不土,因为苏东坡的词中也有“枝上柳绵吹又少”的句子。哈!柳絮飞扬的情景实在壮观,在淡淡的暖风中,千万朵柳絮像大雪一样漫天飞舞,迷迷蒙蒙,混混茫茫,把天地织成一个神秘而又亲切的神话世界。那无孔不入的柳絮钻入人们的脖领,扑到脸上,软软的,温温的,痒痒的,使人快活得浑身麻酥酥的,几乎要醉了。每逢这时候,孩子们便高兴得疯了似的,像燕子一样飞出去,在暖洋洋的春风里奔跑,在大雪似的棉絮中跳跃,他们多想捉住一条啊。但是,眼前虽然有万千朵柳絮在飞,却一朵也难捉到,那又轻又小的柳絮简直是懂事的精灵,不想捉它时它前后左右地撩拨你,钻你的耳朵吻你的脸,可是你刚刚伸出手去,它又将身子一闪,调皮地飞向别处去了,似乎还留下嘻嘻的笑声。
秋天来了,在一阵凉似一阵秋风的攻击下,不少树木缴械投降,褪去了代表自己生命的绿色,叶子逐渐变黄,随后就纷纷飘零。唯有杨柳依然郁郁葱葱,瀑布般地垂挂着随风起舞,似乎在向秋风挑战说,你耐我如何?但是,随着冬季的到来,杨柳有点坚持不住了,叶子也开始变黄,在阵阵的西风里纷纷飘落。不过,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柳叶也没忘记展现自己的优美,那飘飘然的姿态如蝶儿一般轻盈。形状也各异,有的如弯弯的小船,有的似微笑的眉毛,有的像少妇发皱的裙边,曾经丰盈的枝条上便少了粉妆玉饰般的装扮。
以后,杨柳便不被人们注意了,静静地呆立在河边、村头。我想,这时候如果柳树有灵,它会想些什么呢?是回忆自己的青春?还是已经把青春遗忘?猛地,我想起那光光的枝条上留下的粒粒芽苞,顿时明白了,原来它又在默默地积蓄能量,为自己来年的青春做准备。也许在漫漫严冬的准备中,它将会把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们遗忘,但是孩子们,甚至已进入老年的我却永远怀念并期望着柳树青春的来临。
我喜欢杨柳,因为它能伸能屈,伸时枝条细长,舞姿华丽优美,屈时你把它圈成360度的圆圈也不会折断,即便你强行折断它,但它的皮仍然相连。我喜欢柳树,因为它能随遇而安,即使你随意把它插到一块土地上,便能生根发芽。我喜欢柳树,因为它象征着春天,只要它发芽了,春天就来了。
#沈丘专栏主编:鹿斌(露白)
#副主编:刘彩珍,王倩倩
作者简介
胡天喜,男,沈丘人,河南省作协会员、周口市作协会员。在各种报刊发表小说、散文多篇,著有《胡天喜作品选》、长篇小说《文殊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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