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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王自亮 | 乡村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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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乡村充满驴鸣。傍晚时分,那一声声呜哇呜哇的粗犷鸣叫,充满了雄性的力量,潮水一样洗濯着乡村,洗濯着人耳。这是驴打滚,空旷的场地掀起阵阵烟尘,有时,后腿之间忽地就摔出一条黑乎乎的物事,令女人心惊,令男人脸红。就有人骂:这鸡巴头伏,又想好事嘞?

 岂知千载之上,驴也有知音,还是重量级。世说新语载,王粲死后,魏文帝曹丕带领一帮臣子为其送行,文帝说,他好听驴鸣,诸君可作驴鸣送之。于是,众人各学一声驴叫。

现在乡村驴鸣越来越少,是不是因为知音几稀呢?

驴是很勤劳的,驴身材娇小,吃苦耐劳,没有马的娇贵,也没有牛的憨拙,它拉车,磨面,犁地,耕田,无所不能。而乡村磨道上,最常见的就是驴了,蒙了眼睛,一圈圈,磨着石磨,呼呼啦啦,也磨着细碎的月光。每天早上,村里总有人早起,背了箩筐,走几十里路,去抢驴粪蛋。这是墨宝。

驴为人操劳一生,年老体衰了,也难逃一刀,驴皮可作阿胶,驴肉是上好的食品,驴骨可熬汤,驴鞭则是男人的宝。钱钱肉可是贵如黄金。驴其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比之一些官员,要高尚得多。都说马通人性,其实驴更通人性。老驴见了屠夫,会扭着不走,可真要走了,拴到木桩上,旁边锅里翻腾着驴肉,院落四周涌动着血腥,它不像猪一样嚎叫,也不像牛一样翻腾,它只是静静的等待,眼睛里蓄着一汪明晃晃的泪水。等待那闷头棍,那锃亮的刀,它是那么善良,善良得近于怯懦,就像忍辱受气的小媳妇,逆来顺受,从不反抗。

很多百姓,都是驴性。

其实驴心里满是委屈,猪羊是人间一道菜,杀就杀吧,只是驴,为人掏尽力气,百依百顺,却仍然逃不了这一刀。

但自宋,驴儿名声越来越不好。水浒好汉们动不动就好牛肉切上几斤,却没有要驴肉的,大抵是吃驴肉有损好汉威名。其实,懂行的人说,驴肉比牛肉要好。特别是自王婆一番潘驴邓小闲的计较,驴更是恶名远扬。

有笑话,一男人世上作恶,死后变驴,贿阎王得以返阳,匆忙腿间物事没有变。男人说,我再回一趟。妻忙止曰,哎,就这样,我就受着吧。

种种驴事,实是人事,与驴又有什么关系呢?

驴依然是驴,它一脸无辜,一袭黑衣,敲着瘦蹄,在乡村的晚风中渐行渐远。

王自亮,现供职于河南省长垣县委宣传部。

编辑/眼镜、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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