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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屋檐下,挂着一对陈旧的木制灯笼,它是30年前父亲为我做的。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过年,家家户户门口吊着灯笼。我家也不例外,每到除夕,父亲就早早把灯笼糊好吊上。吃过晚饭,我站在灯笼下,看里面燃烧的蜡烛,欣赏上面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乐不可支。“文革”时期,灯笼成了“四旧”,被扫进了历史垃圾箱。改革开放以后,过年门口吊灯笼的一年比一年多起来,可我家的门口依然没有灯笼,我叹着气说:“唉,过年不吊灯笼,算什么过年啊!”
我的哀叹,父亲听了默默地记在心里。那年腊月,父亲对我说:“快过年了,我给你做对灯笼吧。”我很高兴。但想到父亲快80岁了,身体又不壮实,就给他说别做了。可是父亲说:“现在我还能动弹,给你做了灯笼,以后合眼也就放心了。”说着,父亲柱起拐杖,找来几块木料,标出尺寸,拿出锛凿斧锯干了起来。
父亲患心脏病、肺气肿等多种疾病,曾住过好几次医院,医生要他注意保暖,别累着。可此时的父亲一心想着灯笼的事,早把医生的嘱咐忘在了脑后。他干一会儿,就站起来直直腰,拍打拍打后背;冷了,就将手伸进衣袖里暖暖,或到屋里火炉跟前烤烤;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儿。就这样,经过几天的忙碌,父亲打理出做灯笼的8根立柱、16根横梁、32根木条。而后,坐在板凳上,脚蹬绳套,刨起那些木料来。毕竟父亲老了,又多年不干木工活,手脚不听使唤,在立柱上凿卯儿时,一不小心,斧子砸在左手上,鲜血涌出,疼得他手不停地抖动。而他让医生包扎住伤口,又继续干起来。
几天后,父亲把那一根根木料组合在一起,成了灯笼的雏形。为了美观,要强的父亲在每根立柱上雕刻了“锏棒穗”;怕灯笼时间久了开裂,还在每个角里拘上了铁丝。我提在手里,上下端详,灯笼做得规规矩矩,既精致又结实; 数了数,每个灯笼用了29块木料,凿了18个卯儿。父亲不愧是木匠,每道工序做得都那么精细,我特别满意。
除夕,我早早把灯笼吊上,夜幕降临后,给它点上蜡烛。红红的烛光映在我脸上,暖在我心里。我牵着儿子的手,给他看灯笼上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给他猜上面的谜语。我们闻着蜡烛的芳香,陶醉在年味十足的幸福中。
随着时代的发展,过春节吊旧式灯笼的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又大又圆、红彤彤的纱灯,它既时尚又漂亮,还给节日带来了新的气氛。好些人对我说:“你的思想太不跟形式了,现在谁家门上还吊这老年不时兴的土灯笼呢!”在他们的多次督促下,去年,我才赶集买回一对纱灯。
虽然过年我门口换上了纱灯,但我没让那对灯笼进“历史博物馆”。我买来灯笼纸,把挂在屋檐下的灯笼摘下,给它糊好,点上蜡烛,挂在院子里那棵核桃树上。顿时,满院生辉,节日的气氛更浓了。小孙子红扑扑的脸儿上乐开了花,望着灯笼,拍着手跳着、笑着。我喜不自禁,把他抱起来,给他看上面的人物画像,猜上面的谜语,讲灯笼的来历。讲着讲着,我眼前浮现出父亲做灯笼时的身影,我仿佛听到了那“咔嚓、咔嚓”有节奏的斧凿声,看见了父亲那正在滴血的手指,不由得眼睛一热,泪水便涌出眼帘……
宋书明,现居河北省石家庄市赵县北冯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