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在《牡丹亭》序中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之至者,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皆非情之至也。”汤显祖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他的牡丹亭就是描写了杜丽娘和柳生的故事,杜丽娘因为相思而死,三年后又因为柳生而活。生死幽冥,如若鸿沟,在有情人眼中竟可以往来穿越自如,这情真可以撼天地、通生死了。
固然,这在很多人眼里不解,无疑痴人说梦。但汤显祖又说,“人生本一梦耳,安知梦中非真,真中非梦耶。”就是说,你说我在说梦,但又怎么能知道梦里的不是真实的,真实的反倒为梦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元好问的追问,也是世上无数人的追问。什么是情呢?情为什么又如此让人缠绵断肠,凄恻徘徊。
其实,不只杜丽娘的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翻飞、罗密欧与朱丽叶生死相依,不皆是这样吗?“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古今中西、帝王将相概莫能外,因为此乃人性也。早在《诗经》之中,关于爱情的呼唤不就很多么。“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使我不能息兮。”“彼采艾者,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菜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不管是爱慕还是热恋,他们的爱总那么痴情,那么热烈。人在爱情面前,总是变得那么勇敢,那么决绝。千金弱小姐,可以为爱人私奔;翩翩佳公子,可以为爱离家。不能受的苦,能受,那么胆小脆弱的一个人,变得那么勇敢,那么坚强。皆是情之力也。情能如此深刻地改变一个人,塑造一个人,激发一个人无穷尽的潜力。
曾有一轶事,王实甫写《西厢记》后,深为一姑娘爱慕,姑娘约王实甫西湖相见,并告诉他非他不嫁,不然宁愿独身,终身不娶。王实甫无奈,也为了劝得姑娘回心,就相约前去。当姑娘在船中窥见那梦中爱慕的才子竟是一白首槁容的苍苍老者时,竟然痛苦欲绝,翻身投湖而死。
这是痴情者么?不,这是不懂情的人。她爱的只是自己的想像,不是爱的王本人。所以当现实与想像产生落差时,竟然投湖而死。
现实生活中,不也是如此么?多少人为情所困,多少人为情所惑,多少人为情所迷。可是,真正的痴情者、深情者、懂情者又有几人呢?当下,多少感情掺杂了世俗功利,多少感情又成为肉欲、色情的代名词?
真正的爱情,总是纯净的,高尚的,令人歌颂,令人向往。就如高山的雪水,永远清纯清冽,没有任何污染。真正的深情,也从来不是贪婪、自私、拥有,它总是富有牺牲精神。“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情到深处,情至浓时,往往如同无情,因为情太深太浓,就如同大海,太深了,反而会显得沉静。真正的大爱,面临种种考验时,也常常会是放手——如果放手之后,对方会更幸福,拥有更广阔的天空。
王自亮,河南省长垣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