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谁也不知道事情会产生变故,春节后的叶雨含并没有回到这家工厂,我简直难以承受。问她理由,她说家人病重。再追问,她又并不出声。我能体谅到她烦忧的心情,尽量的不说让好不开心的话。到了后来,她回复的信息越来越少,再后来,信息没有了回复,也打不通她的手机。
她突然就像马航一样的失联,我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我不知道她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没有发生什么不测和意外。我常常眺望黛青色的远山,鳞次栉比的楼盘,次第亮起的灯火,瞬间就掉进了黑色的涡流,没有方向,我的眼睛一次比一次忧郁。宠大机器的轰鸣声掩饰着我的不安,我依然按步就班的陷入忙碌的昏乱之中,有时望着她坐过的那个地方,暗自感伤,有时故意给同事顶班,连续上24个小时,并非不知道劳累,而是躺在床上跟本无法入睡,只有把自己的精力和体力折腾到了疲惫的极限,我才能死人一样昏沉地睡去。在这两个月中,我的工作出了点错,也被扣了薪水。头越来越迷糊,做事颠三倒四,感觉什么都是乱糟糟的,整个人浑身没有一丝气力。
知道叶雨含的消息已经是三年之后,她的一个闺蜜回到了这家工厂。据这个闺蜜说,叶雨含的母亲得了很严重的糖尿病,左脚被锯肢,她经人介绍与一个有钱的男人结婚了。这男人自己在深圳有一家公司,在她们家陷入困境的时期,这男人解决了她们家里的诸多困难,现在,他们双双在深圳打理这个公司。
得知她结婚的消息我感觉世界瞬间倒塌,以前虽然有一些不好的猜测,毕竟不是实事,还有幻想的空间和转换的可能。有时候,你得承认,一个人在自己心中生根是件毫无办法的事情,虽然有女孩子对我表示好感,可我总觉得兴味索然。家里的长辈们也开始为我着急,我被拉来拉去的面对一次次相亲,这世界总是不让你安静,仿佛到了这般年龄,你就失去了安静的权力。
我虽然绝望,但我知道自己还没有死心,总想要弄清她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促成了那桩婚姻。钱当然是一个重要因素,我总认为这种掺杂了金钱交易的爱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我相信她还是爱着我的,我向这位闺蜜要了叶雨含的电话号码,发信息给她,说有事想找她谈谈,只求她一见。她回复我说自己已结婚,并祝福我的未来。在心灰意冷之际,痛彻痛悟,我终于决定还原一个清醒的自己。不再纠缠,不在沉于过去,哪怕是一个人这样走下去,也不要被忧郁拖死了自己。
我终于一本正经谈了个女友。这次,我要尽量善待自己和别人,尽量不要用叶雨含来进行比较。女友长相一般,但还算清秀,会撒娇,是很乖顺听话的类型。带回老家一看,家里人都非常喜欢。我终于可以放开从前的一切,做一个崭新的自己。
〈六〉
叶雨含真正出现在我们工厂的时候,我简直难以置信。她学会了化一点淡妆,薄粉,腮红,眼影,都是淡淡的,有一种古典的端庄与成熟,曲线玲珑,女人味十足,但清瘦了许多。昔人重现,我的心又开始动荡不安。
女友也在本厂上班,与我那时已谈得非常融洽。我注意到,每当女友当众与我表示亲昵,叶雨含的眼里便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醋意。据叶雨含的闺密透露,叶雨含的老公成天在外花天酒地,眠花宿柳,某天与一个女孩在家中颠鸾倒凤的时候,被叶雨含抓了一个正着。叶雨含一气之下返回这家工厂上班,两人正吵闹着要离婚。
有一天,我收到叶雨含的纸条:我遭到报应,对不起你,我是在家里很困难的情况下出卖了我们的感情。我一边猜度她是否想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一边尽量不在她的面前与女友表现亲昵。
事情往往出乎意料,转眼就到了国庆节。许多同事在一起聚餐,女友在同事们的哄闹声中用嘴喂我食物。我看到叶雨含一时间脸色煞白,眼里射出的那种冷直透我的背脊。她绷着脸什么话也没说,毫无礼貌地离开了宴席。我突然有什么东西被她激活,她的离席让我觉得诸食无味,甚至很想撇下女友,不顾一切地去寻找她。女人是类直觉非常敏感的动物,女友来厂后就听到过我与叶雨含以前恋爱的风声,又见我如此失魂落魄,终于有些不满起来,责问我是不是还爱着叶雨含。我恼羞成怒,借此机会与女友提出了分手。女友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我的父母,我父亲得知消息暴跳如雷地破口大骂,这么好的女孩你也舍得分手?我看你是发了昏!你发情也应该去找个女孩啊,哪有找个结过婚的女人的?我丢不起这个脸,以后你这样,就不要再回这个家!……我愤然挂断他的电话。不回就不回,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叶雨含就是我的世界,我才不在乎她结没结过婚呢。只要她可以回到我的身边,我什么事情都愿意为她去做,决不向世俗低头。我找到叶雨含,表明了自己爱她的决心。我郑重地告诉她,我只爱她,一定要娶她,这一辈子一定会好好地爱她,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我看到她眼里有满满的感动。
〈七〉
这个周末成为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一场很早就为叶雨含策划的完美约会终于得以实施。一切都顺利而美好,这家酒店的风格带一点古朴的中式味道,暖黄色的木质地板,原木的进餐桌椅,墙壁由原木线条围合而成,巨大的玻璃窗上,罩了一层洁白的薄纱窗帘,再罩一层紫红色的窗帘,布满深色的圆点,四周皆有花边,一侧散漫地悬垂于地,一侧系了个蝴蝶结,让人倍感温馨。墙侧以紫藤攀附而上,直抵雪白的天花板,瀑布般地垂下一串串紫萝花。这家酒店一、二、三层是餐厅,其余三层皆是客房。我们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轻柔浪漫的音乐绵软地四溢开来,直击我内心的柔软深处。
叶雨含今天面若桃李,一袭粉色丝绸吊带长裙,外套网状薄纱小披肩,长发柔顺地纷披双肩,显得性感又妩媚。我给她献上一捧火红的玫瑰,她的一双美目感动地望住我,柔柔一笑,颔首轻嗅一下醉人的花香,显出甜蜜快乐的样子。我为她倒上一杯红酒,一边赞美她,一边讲一些旅行见闻与趣事,她果然兴致勃勃地倾听着,不时发表意见,开心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如愿地握住了她的手,一边表白自己对她的爱恋,一边为她搛菜,喂进她嘴里,她开始有点害羞,后来便很坦然地开始享受。
晚餐结束之后,我们已经亲密无比。她说她实际上是非常爱我的,之前也是,之后也是,只是造化弄人。被一个女人爱着是幸福的,被一个自己所爱的女人爱着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我摸出口袋里为她购买的一枚小巧的钻戒,送给她,告诉她,我今生非她不娶。她紧紧地握住我的双手,说,你先保存,我马上会离,我看到她眼里有波光粼粼的泪水。
我们起身离开酒店时,夜幕已笼罩四周。茫茫的黑夜,苍白的街灯,宽阔的街道四通八达,车流如织,各种楼房中射出的灯光,五彩灯箱上耀眼的广告招牌,让人有一种在城市中孤寂的感觉。我们在夜色中紧紧地拥抱,我抚摸着叶雨含柔弱的身躯,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勾勒出迷人的阴影。我捧住她的脸,疯狂地吻遍了她的面颊、脖颈、耳垂,她双手环抱住我的腰,紧紧地贴住我,当我探向她丰满的胸脯,我听到了她一声含混的低吟。
〈八〉
一切都顺心如意,我请她留下,我的请求得到了允诺。客房依旧是暖黄色的木质地板,墙壁由原木线条围合而成,巨大的玻璃窗上,一样洁白的薄纱窗帘,再罩一层紫红色的窗帘,两侧窗帘合拢得密不透风,悬垂于地。房间里的书桌、茶几、扶手椅、双人床、都是当下时髦的造型与装饰。茶几上的玻璃花瓶插一支玫瑰,墙壁挂了幅诱人的裸体美女画。空气中仿佛有一种销魂的颤音,当我第一次目睹叶雨含优美的胴体,我如获珍宝,温柔地吻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的肌肤细腻柔滑,有一种怡人的淡淡体香。当我沉醉地亲吻着她的双乳,她的身体发生着轻微的震颤。她终于自己狂放起来,迷乱起来,紧紧地抱住我的身躯,把自己像蝴蝶一样的展开。我高涨的热情顺着她的玉体逶迤而下,一路欢歌,一路飞越,沿途落英缤纷,水草丰茂。我驮着她,在大海的波涛声中几经沉浮,我们在尖厉的唱和声中并驾齐驱,由山坡滚跌至悬崖,由现实冲向天际。
开门,开门,开门!!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亲密。惊惶,诧异,什么也来不及细想,我们本能地开始胡乱抓衣服套上自己的身体。开门,开门,开门!!!一阵紧似一阵的催逼声中,叶雨含吓得面无血色,我一边强装镇定回答说,来了,来了,请等一下。一面小声地安慰她说,别怕,我们是要结婚的,我们是情侣。
当我打开房门的刹那,冲进来五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他们表情严肃,进门便盘问我们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职业,与对方属于什么关系。估计他们是在响应政府的号召,抓捕一些黄赌毒的团伙。叶雨含吓得瑟瑟发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话也说不流畅。我心疼地望着她,却又毫无办法。一个警察查看我的双臂是否有吸毒的针孔,又命令我去撒一泡尿,嘱我用塑料杯去取标本,我急忙去洗手间撒了泡尿,端出来递给那个警察,那警察便拿去别的地方化验。我解释说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情侣关系。一个警察声色俱厉地说,你们两个人,分开了交待。
我被一个警察带到另一间空房间,然后对我进行盘问,另一个警察做着笔录,我交待完毕后,他们让我在笔录上盖上手印。当我返回房间的时候,叶雨含已离开了这里,只有三个警察正在相互交谈,有一张调查表放在书桌上面,盖有一个红红的手印,我瞟一眼交待的结论,上面醒目地写着:强奸未遂。〖完〗
【作者简介】:仪桐,女,原名崔光红,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协会员。曾于鲁迅文学院进修,汉语言文学本科。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中国诗歌》《诗选刊》《扬子江诗刊》《海峡诗人》《诗歌月刊》《作品》《芳草》等杂志。有个人诗集《花钟》《仪桐诗选》《合租屋》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