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秋天总是意味着惆怅。别的不说,单看看那些枯黄萎靡的树叶,就不免一番愁绪涌上心头。但在另一些人看来,秋天和别的季节一样富有活力。不信?看看那活力四射的枫叶,在风中起舞,悄悄褪去绿色的衣裳,立刻换上红色的衣装。想想看,有了火红的枫叶点缀秋天,岂不更美?
是的,我喜欢枫叶,我喜欢这被枫叶染红的秋天。尽管秋风乍起,尽管天气转凉,但只要目光所触,有那一抹难忘的亮色,秋天也会如春天夏天一般灿烂,令人惊艳。
提及枫叶,大家总会谈起层林尽染,总会说起闻名遐迩的香山红叶。殊不知,红叶处处有,独缺有心人,生活中总是充斥了各种意外的惊喜,需要用心去发现。我与枫叶的第一次难忘邂逅,恰恰不在香山而在嵩山,就在不经意不刻意的一瞬间。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初中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驱车数十公里探访美丽的中岳嵩山。兴许是秋意渐浓,兴许是秋雨细密,曲折的山中小径游人稀少,身前身后俱是花花绿绿的雨衣雨伞,漫山遍野都回荡着我们这帮少年的惊喜叫喊。
刚刚登上一处山峰,已是中午时分。在带队老师的照料下,同学们三三两两倚坐在硕大的凉亭中休息吃饭。我和几个小伙伴三口两口吃完了面包,就站在凉亭的边上向四周眺望。我们都不是第一次攀登嵩山,但却是第一次目睹秋雨中的嵩山,自然别有一番意境。
极目之下,缠绵的秋雨,为起伏的山势蒙上一层乳白色淡雅轻快的面纱。葱郁的翠柏、挺拔的松树,任这面纱百般遮盖,气势丝毫不减,执意播撒浓淡相宜的绿,为一道道山峦涂抹盎然的生趣。在那葱绿油绿翠绿不断渲染的山谷中,有一道赫赫发亮的银白,似一道纯洁无暇的白练,沿着地势由近及远,那是山中一条不知名的小溪,在苍松翠柏的护持注目下,逶迤向前。
突然,有人向不远处一指,“快看快看!那片红色真鲜艳!”我们循着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难忘的美景。那片火红的所在,就像一块红色的宝石,被灵巧的匠人镶嵌在山谷的一侧,绿色的背景中,耀眼夺目的红色惹人遐想。看着看着,我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内敛沉稳的绿遭遇热烈奔放的红,一定释放出了具有魔力的心声,驱使着几个男孩儿默不作声地离开凉亭,脚步加快,奔向心驰神往的火红。
很快,我们就嘻嘻哈哈跑进了这片火红的枫树林中。枫树的枝叶是如此茂密,连雨滴也很少会渗透进来。我们就这样在林子里走走停停,抱着树干玩耍,捡起掉落的枫叶嬉戏。有人突然说:“这么好看的枫叶,要是能照张相该多好啊!”这时大家才想起,刚才跑得太急,竟然忘记了拿书包里的相机。于是,小伙伴们又一窝蜂往回跑,叽叽喳喳地讨论等会儿谁来照相谁来当模特。
偌大的树林里,只留下了没有去拿相机的我自己。相机拍出来的照片只是一张单纯的画,而留在脑海中的画面才更加生动。我就这样,静静听着伙伴们的声音远去,静静地站在枫树林里,和这片难得一遇的火红,共同守望,一同呼吸。
不时地,有零散的枫叶伴着雨滴,湿漉漉地落下。我伸开手掌,轻轻接到其中一片,任那清凉的雨水顺着叶脉滚落到手心,看那红艳的枫叶静静在手心里伸着懒腰。也许是巧合,我穿着一件红色的运动衫,而此时此刻,红色的我,红色的枫叶,还有这火红的枫树林,似乎融为了一体。
这时,我心血来潮,打算在地上无数飘落的枫叶中进行一次选拔,选出我认为最好看的一片,留作这次秋游的纪念。我蹲下来认真地寻找查看每一片枫叶,从这边翻看到那边,却对每一片都不甚满意。低头低得太久,我忍不住站起来仰望天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最完美的树叶一定还停留在枝头!不信你看,那一张一张红艳艳的笑脸,此刻正晃动着脑袋对我微笑。仰望这些笑脸,我也在微笑,在微笑中改变了心意。每一片枫叶,都属于这片枫树林,我怎么能让这些火红的小精灵与之分离呢?
红色的枫树林,红色的枫叶,身穿红衣的我,在簌簌作响的秋雨中相互凝望,相互依偎。我放松地靠在枫树的树干上,尽情呼吸林中清新的气息,陶醉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我的心,似乎也被火红的枫叶轻抚。不久前考试成绩的不理想,前两天上课走神受到的训斥,都在这如醉如痴的枫树林里,一扫而光……
这时,林外传来小伙伴响亮的呼喊,“该走了,老师正点人数呢!”我猛然惊醒,匆匆作别这火红的世界,循着小径尽头伙伴的背影,努力攀登。跑进凉亭,我忍不住回望来路,找到那片突然变得渺小的火红,最后投去用力的一瞥。
生活由一分一秒构成,生活有一个又一个画面构成。我是幸运的,因为在我保存的画面中,曾经有那么一抹火红,曾经有那么一个完美轻松的时刻。在那个画面中,我只是我,我和火红的枫叶邂逅,我在火红的枫树林中徜徉,我品味到了秋天甜甜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