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亲●
我就在这样平淡的日子中,平静地泅渡着。很平淡的日子也没什么特别,这种感觉在琐碎的家务劳动中,渐渐地淡漠了。
A市归来三个月后的一天,母亲忽然激动略带探询地口气问我:“你三姨婆在邻乡给你说下门亲事,说你有空倒不妨去看一看,按道理你也到了谈婚论嫁成家立业的年龄了。”我默然,我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晚上全家人没事唠嗑的时候,欢乐的氛围让我不由想起了雪,想起了我那亲爱的人,可能她还不完全晓得这所有的变故,于是我就默然流泪了。母亲很是惶恐,我只是说没事,只是看到兄弟都各奔东西,有点空落和寂寞,这也许是久居都市引起的不适吧!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我和雪的关系也是纸里包不住火的事,况且这关系我一生幸福的事,何必将父母蒙在鼓里呢。这样想着,我就毫不犹豫地将小雪写给我的那些信拿给母亲看,母亲有些高兴地说,有女朋友也不跟我讲,瞧我差点又办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母亲很仔细地将那些信一封封地看,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如此地专注,如此地感动过,那些一封封厚厚的信经过母亲又传到父亲手里,我发现看完信的母亲,眼里有种泪样的东西在滚动。
最后,母亲郑重地对我说:“我看小雪确实对你是有感情的,世上之事,尤其父子,夫妻之间,理解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夫妻之间,共守一辈子,知根知底,能够理解对方,支持对方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所以才跟你们讲,我相信你们会支持我的。”我说。
沉默的父亲有些忧虑地说:“虽然你俩是曾经相爱过,可如今你的情况却不容乐观的,小雪还没毕业,即使毕业,她也是国家统分的,这么看来你们之间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呀!想归想,还要实际考虑各自所面临的一切。”
母亲却乐观地打断道:“不要那么实际嘛,我看还是努力一下再看吧!”
父亲胸有成竹地说:“这样吧,这几天也没事,你就去小雪那里看一看,一来了解她个人的态度,二来也可以看出她家里对你们的婚事,持什么的态度。”
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可实际上我没有勇气去见她,去面对她。只是挂了一个电话,小雪在电话里有些激动地说,她们已经放假了,她想约好这个月一号见,小雪又跟我说了许多快乐的事,最后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从一号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可以说我们全家都开始了等待,本来七号我就准备返回锡城,母亲也取消了探望外婆的事,一向节俭的父母买了很多蔬菜和新鲜的肉类,全家人满心欢喜地开始了等待,日子在一天天的等待中无聊地度过了。我先是紧张的心转而又放松了许多,因为日历已经翻到了十一号,我开始有些绝望了,但是我此刻还在幻想小雪,有一天会奇迹般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带着那种淡淡迷人的微笑,可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才发觉我真是在虚妄的空想,恰在这些弥漫着失落和迷茫的日子,一个改变我一生的人闯入了我的生活。父亲开导我说,既然小雪失约,可能家里有阻力,你就想开点,你先回家去看看,说不定有合你心意的女孩哩!
我苦笑,心里暗想道:我心里已经被一个我所爱的人占据,怎么能重新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呢。
但当我看到父亲那白发苍苍和被劳动压垮了的身体时,我就心里禁不住疼地抽搐了一下,不能再让父亲为我担太多的的心了,我默默地点点头,父亲好像一个放下沉重包袱的老人,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丝酸楚的笑意。好长时间,我都没有看到过那种刻骨铭心的微笑了。
经过母亲的精心打扮,一个西装革履,表情木然的我,出现在镜子里面,这是不是我自己,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我看到母亲那份满意的微笑,在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我欲言又止。
我说:“一个人去吧!”
母亲说:“怎么见了媳妇就忘了娘?”我苦笑,拗不过母亲,只好搀着母亲。说实话,实在不忍心母亲为我来回奔波。
太阳刚爬上地平线,我们就上路了。金色的阳光照在小丘陵上,别有一番辉煌的格调,鸟儿欢叫着在田间小路的树枝上穿梭,跳跃,天空蓝得可爱。而我却没有丝毫的兴趣,我不觉得自己去相亲,倒像被逼着上刑场,心里充满了慌乱和惊恐。我手里好象在捧着我的生命,马上要对自己做出最后的宣判一样,犹如一个赌徒要将自己仅有的财产压上时的那份忧郁。
崎岖的山路并不好走,要走很长一段坡,我搀着母亲,也要歇好一阵工夫,才缓得过一口气,我看见那户人家的红漆大门时,我的心就怦怦直跳,当我和母亲汗流满面地出现在那间破窑洞里,我那亲戚热情地招呼我们里屋坐,说完各自忙去了。
空荡荡的屋子,我和母亲都默然地等着,我心里不禁有几分沉不住气地问母亲:“不是约好时间,她们怎么又失约呢?”
母亲说:“这你不懂,女方迟来些就能显得人家有面子嘛!”
我不服气地说:“陈俗陋规。”
我看见母亲有点温怒的神情,便不再说。于是两人默然,一个钟头后,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和一个地道的农村妇女来到这间屋子的门口。我还以为是找人或串门子的老乡,因为怎么也想不到,那女孩子脸上却让我心有余悸,好象是留下的伤疤,这副尊容怎么也不会让人想起是相亲的。但出乎意料的是,通过三姨婆的介绍,就是她了。我心里有些羞怒和失望,竟硬着头皮,我们两人独自到另一间房子去了。总得应付,不然太尴尬了。
我就没话找话,她也挺开放,挺随和。我当时只觉得她长得很白晳,一双眼睛在看人的时候挺漂亮,其余的倒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那件红紫色的外套有些土气,很短的学生头。我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漫天漫地的谈了近一个钟头。后来那女孩说她还有事,准备头里先走,我就送她出去。当然我是不会提出这种要求,因为即使我感到时间长,也不会先提出这种要求,显得好像没礼貌。后来我才知道那女孩叫丽,初中毕业,据说她爸和我父亲挺熟。母亲极力说好,并说那家人品极好,并问我意见。我吱唔,只说除了脸上有些问题,其他倒也无大妨。母亲说那是用土方子去痣,不妨事,很快就会好的。我怕她把这件事定下来,就说再接触一段时间再说吧,母亲欣然。
第二次去相亲是这码事的后三天,也是亲属介绍的,盛情难却,只听说女方没读过几天书,干活倒是不错,父亲非要我去看一看,并说好多人都抢着说这门亲。
我就说:“咱凑什么热闹。”
父亲愠然道:“我去了亲属家,女孩正在帮她姐做饭,亲戚跟我讲这女孩如何如何好。”
待了很久,那边说:“别急,正在打扮呢,一会就来过了。”过了很久,两个身材高大一老一少的两女人相继来到这间里屋,我怎么也想不到,这身材魁梧的年轻女子就是我要谈的对象,个儿挺高,粗枝大叶,一副很健康的样子,一看就是干活儿的好手。也同前一样,我们又单独谈,从言语中,觉察出女孩挺懂事,也挺善良,和我的朋友志军挺熟,是一个村的。我们的话题谈得拢,只是那女孩在侧脸的时候,额觀骨很高,这样看来脸不是很端庄。最后那女孩子流露出很满意的样子,我却对母亲说出了我的遗憾,母亲戚然,我也无语。
好容易应付了这两桩亲事,我如释重负,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舒畅。亲事就放下了,母亲知道我心里放不下雪,也就说先放放再说吧!
母亲看我无事可做,也挺心焦,就托人找关系帮我联系工作,说这样和雪的差距兴许会小些,彼此之间的感情会发展地快些,家庭和社会阻力会小些。几经周折,终于通过武装专员在乡政务处谋到一个文员的职位,虽是临聘人员,工资也少得可怜,但总比整日无事可干强,家人都替我高兴。我也好象一叶孤舟,找到了海上的打捞船队似的,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从此结束了漂泊的旅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