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生劫易渡,情劫难了

作者:子鱼

01:

我嫁进江家那一天,就把自己的后半生放弃了。

父亲生意失败,欠下高利贷,要债的堵着门,如果限期还不上,就要把我家房子收了。母亲哭着对我说,没办法了,你得救家里,你只有嫁进江家了。

我说没关系,父母养我一场,我怎会坐视不理,江家就是个火坑,我也跳了。

母亲那晚搂着我大哭,泪水湿了我一片衣裳。我摩挲着母亲旗袍上的梅花盘扣,想,就在去年,她还告诉我,要做一个新时代的女性,自己掌控命运,找一个自己爱的人。

第二天,我去学堂辞学,对先生说,家里出事,供不起我读书了,我要嫁人。

先生看我的眼光满是遗憾,嘴唇动了动,终于只是问出一句,你,要嫁到哪里?

我说,云城江家,就是那个大绸商,家里有钱得很呢,先生不必担心。

先生的嘴又动了动,看了一眼教室角落里的江文臣,终于也没再说什么。

那正是晚秋时节,云城天高云淡,一片朗朗,空气里都飘着花果香。

我在学堂听了最后一堂课,先生讲,想解放中华,自当先解放女子,女子该有与男人一样的胸襟和气魄,而不是囿于闺房与厨房......

我抚摸着如云的长发,想,从明天起,我就要跳进那江家如井一般的四合院了。

回家路上,江家二公子江文臣把我拦在了吊耳胡同,他说,蓁蓁,你真的要嫁进我家?

我说,是的。

他说,你可知我那哥哥,他——

我说,知道,整个云城谁不知你哥哥有病,他有病,你家却还要给他娶云城最美的女子。

那你还——

我没办法,我家破产了,我要救爸爸。

我把这句话抛下就走。他在后面厉声大喊,蓁蓁,你难道,就不知道我的心意?

我大声说,知道!可是我们,没有缘分。

我背对着他喊完这句话,拔足回家,我都不敢回头看一眼江文臣的脸,我怕我会哭出来。

02:

我和江文臣有情。

同窗两年,连先生都知道我们一个有情,一个有意。我是懿德中学的校花,学校里很多富家公子恋慕我,但如果真让我挑一个的话,那就是江文臣了。

他温润如玉,很善良,看人的时候,眼睛总是晶晶亮的。我就等着有一天他跟我表白,然后我告诉他,你去找东城最能说媒的王媒婆,去我家提亲......

可是造化弄人,我现在必须嫁给他的哥哥为妻了。

三天后,我被一顶花轿抬进了江家的门。公公给足了我爹的面子,婚礼热闹非凡,宾客盈门。可我无心欣赏,我就像是被溺在水下的人,水面上的浮华都摇摇荡荡,虚无缥缈。

在司仪一声长似一声的“拜天地,拜高堂”里,我跪别了自己的少女时代。父亲得到了我公爹两万的聘金。

晚上,我独坐洞房,烛影摇红,金线的流苏从盖头上滴滴答答垂下来,剪碎了烛光。大红的喜袍上描着彩凤和牡丹。凤穿牡丹,都是好寓意,连衣服的袖口,都缀满了缠枝的莲花,弯弯绕绕。

我的心像被戳了个大洞,呼呼地灌着风。索性豁出去罢了,他就是个痴呆、疯子、痨病鬼,我也认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现在想来,以前的梦想都是镜花水月,从来女儿命不由人,我该如此。

鼓乐渐歇,秋月把窗子染得雪白,有人推门进来。那人走路极轻,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轻轻地捏住了我的手,我的心跳砰砰跳。

可是他却并没有把我握住,而是把我的手挪到了一边,他开始趴在我的腿上,欣赏我的裙子,那满幅的凤凰与花朵。“唔,真美——”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子?他的手,十指葱葱,白如凝脂,连指甲都是如初熟的桃子般嫩红。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他研究我的衣服。我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江文君,你能把我的盖头拿下来吗?

他这才好像突然醒悟,站起来,轻轻揭开了我的盖头。

我终于有机会一睹他的真容,这个男子,竟出乎意料的俊美。如果说我是云城最美的女子,那这个男子应该就是云城最美的男人。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头乌发如墨染过。

文臣也敌他不过。

我呆呆地望着他,他却把我的红盖头拿起来继续欣赏,“天,太漂亮了!”

他自顾自拿着红盖头坐到了梳妆镜前,把红盖头轻轻地蒙上了自己的头,然后用左手撩起一角,看看,又用右手撩起一角,看看。

这个男人,莫不是真的......有病?我有点惊恐。

他那翘起的兰花指......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忙乱了一天,实在困不过,我脱去外衣先睡下。

夜里醒来,却见他穿着我的喜服在镜子前摆弄。左摇摇,右摇摇,摆弄着身子。

我浑身发冷,身子直抖。这个男人,太奇怪了。

子时钟声响过,他终于脱下喜服,躺到我的身边来。我浑身颤抖,唯恐发生令人害怕的事情,可是他却没理我,径直地睡着了。

那一夜,我睁眼到天亮。我们像两条被晒在案板上的鱼,谁也没有动下。

03:

第二天要给公婆献早茶,我早早地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婆婆。婆婆是个很有威严的女人,坐在那儿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气。她对我做出了尽力地和蔼,说我不愧是云城第一美女,端庄大方,温婉贤淑。公公手里总是端着个小茶壶,脑门很亮,眼神炯炯,跟我父亲差不多。

献毕茶,一家人吃早餐,我在餐桌上认识了家里的家庭成员。

一个小姑叫映容,才13岁,还没上中学。一个小叔叫江文臣——就是我的学堂同学。

除此之外,家中再无其他姐妹,这个家里,人丁实在是少了点。

丫鬟们站一圈,没人敢说话,吃饭像是进行一场哑剧表演,每一个动作都精致舒缓,透着庄严。

文臣坐在我的对面,我给他盛饭,他站起来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嫂嫂”。

我心下怆然。

04:

日子久了,我也就知道我的丈夫怎么回事了,他其实就是个“女人”。

一个投错了男胎的女人。

他喜欢我一切的饰物、衣服、鞋子。每天就是在房里端详它们,有时候还把它们比划到自己身上。他一整日一整日不和我说话,说话就是关于这些东西的事情,比如绛月轩的灯影纱是不是出了新颜色,卢家银坊的小银匠比老银匠有灵气。

在这个家里,我过着名为大少奶奶,实则为少爷朋友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我和文君非常和谐,他很“爱护”我,云城最时髦的衣服和首饰样子一出来,他就拉着我去买,云城的绸缎庄和首饰店,到处都是我们的身影。

但是,晚上,他从来不碰我。

婆婆当然表现得很高兴,江家有的是银子,我们夫妻恩爱,她供得起。

她就等着抱孙子了。可我的孩儿从哪来?

05:

我很少见到江文臣,他不常回家。

有一次我路过后花园,他走过来,一袭长衫,茕茕孑立,眉宇间都是凄清,他到我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嫂子”。

我站好,说“小叔好”。

他说,朱先生让我问你好。

我说,有劳先生惦记,你帮我回朱先生,就说我很好,很幸福。

你,真的幸福吗?他斜着眼睛。

我说是的,你没有看到我都快被绫罗绸缎埋起来了?

他说你不会幸福的,我哥哥根本不喜欢女人!大娘曾把府里最好看的丫鬟都送进过他的卧房,可他根本碰都不碰,他要不是有这个不喜女色的毛病,家里也不会非把你这个云城最美的女子娶过来了。

我说,你不必担心,我挺好的,婆婆对我也好......

他说,你也不要信那个老妖婆,她阴毒得很。

我悚然一惊,看了看左右,目视他。

他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又似破釜沉舟似地说,蓁蓁,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在这个家里没地位。我是父亲的小妾生的,我娘是二十年前云城有名的绣娘,她去我爹的绸缎庄挑缎子被我爹看上,娶回家里,但我娘生完我就死了,奶娘告诉我,我娘其实就是大娘害死的,她给我娘吃了有毒的桂花糕。

我说,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他忽然有点怆然,说我知道我不该告诉你这些,可我总觉得,那个女人娶你没安什么好心,她就是要你传宗接代,你要小心她。

我说我知道了,转身要走。

他又拦住我,定定地看着我说,蓁蓁,再说两句话不好吗?

文臣有着和文君一样的俊朗外表,只是他比文君多了几分英气。他哥哥是阴郁的,柔软的。

我望着他的脸,一瞬间感觉恍如隔世,几天前我们还是学堂里的同学,现在,就是叔嫂了。

蓁蓁,你可知,这几日,我是怎样的煎熬......

他背过去,看着那株碧桃,用手一拽,满树落叶扑簌簌往下掉。

有瓦盆忽然碎裂的声音,在花园角,我扭头看去,一个身影闪进了内院。

我说是祝妈!

他转过来,也有一丝慌乱,但眼神还是不舍。

我说,你快走。

我先离开,他忽然叫住我,蓁蓁,你等我!

我踩着满地深秋的落叶回到自己卧房,心就像被剜了一个口子。

让我等他,还等什么呢?

06:

自打那次花园相见,我就心里一直突突的,祝妈是婆婆的老仆,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话。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还真就出事了。

三天后,江文臣的尸体被抬回了家。他是从学堂回家的路上出的事,说路上一群流氓要欺负一个女子,他看见了,要出手相救,结果被流氓捅死。

我见到江文臣的时候,已是一具尸体,他的前胸和后背各中了一刀,脸色惨白,眼睛睁着,死不瞑目。

一家人都哭,婆婆也哭得声嘶力竭,说家里本来就人丁少,又去了一个......

文君也在哭,哭得十分伤心,我倒是第一次见他动了感情。

当然哭得最凶的是我公公,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了。

公公大怒之下,给警察局送去了一万块钱,说一定要判那几个流氓死刑。

空旷的大院里,鸽子在天上飞,兀楞楞响,要下雪了。今年的冬天,冷得特别早。

我站在清冷的寒风里,索瑟一团。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真的就这么没了吗?

想起往事,那时我家还没败落,有一次曾和江文臣谈起我的名字,我说我的名字来自于《诗经》,“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他说,之子于归,宜其家人,你就是那如桃叶般缤纷的女子......

往事不堪回首。

忽然灵堂里有人大喊,“大少爷晕倒了”。

我赶紧赶过去,只见江文君口吐白沫,双眼紧闭,躺在一个下人怀里。下人们赶紧七手八脚把他抬进我们的卧房,婆婆吓得大声疾呼,“文君,儿啊,你不要吓我,娘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可江文君毫无动静,掐人中,灌参汤,扎针,都无济于事。

云城最好的大夫冷先生来了,他给文君号了脉,只说脉象虚浮,也查不出是什么病,最后只开了几副强身健脾的药就走了。

07:

文君昏迷到第七天才醒过来。这七天里,家里快乱套了,我衣不解带地伺候他。公公一瞬间又老了十岁,婆婆一日看顾十回,如热锅蚂蚁。

他就那么一直沉沉睡着,不吃不喝,也不动。

因为大少爷的病,文臣已经没什么人关心,草草地就发送了。就连公公,也把重心都转移到了文君身上来。

第七天夜里,文君的身子忽然动了动,我喊了一句,文君

他缓缓睁开眼,没答话,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我怎么在这里?

我说这是你的房间啊。

他又看了看,没说话,你是蓁蓁?

我说是。

我心里有点诧异,文君是从来没有喊过我“蓁蓁”的,都是喊我的姓氏“秦”,怎么昏迷一场,就叫我“蓁蓁”了?

无暇多顾。下人们早已报告出去,婆婆风风火火赶来,到这就把文君抱在怀里,心肝肉叫地喊起来。“我的儿,你可吓死为娘了”。

文君皱了皱眉,推开她,说“你不要抱我”。

婆婆也没在乎,人醒了,总归是好事,她又吩咐人炖参汤,炖燕窝的,一家人热闹了半宿才退去。

人走后,只剩我们俩,我给他倒杯茶,他大睁着眼睛看我,说,蓁蓁,是你吗?

我说,是。

他说,蓁蓁,又看见你,真好。

我说醒来就好。

我已经几天没睡好觉了,准备脱衣上床,他忽然问我,你要干什么?

我说睡觉啊,我太累了。

他好像明白过来,把身子往里挪了挪。我躺到床上,背对着他,明显地,后面的呼吸声忽然重起来。过了一会儿,他问我,蓁蓁,我昏迷了,你真的那么担心吗?

我说,担心,你是我的丈夫。

后面没了声音。

我实在太累了,没一会儿沉沉睡去。

一觉到天亮,醒来的时候,文君已经起来了,他坐在桌子上喝茶,窗上还拉着窗帘。我赶紧洗漱要去给婆婆问安,他说你再睡会吧,我已经吩咐小菊去告诉你婆婆,这几天让你好好休息,你太累了,咱们不去前面吃饭,让他们端到房里吃。

我说,你婆婆?

他说,哦,是母亲大人。

我去拉窗帘,他制止,说,不要拉,黑一点,我喜欢黑。

08:

自打文君醒来,就有点怪,整个人都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文君,衣服首饰也不摆弄了,每日就是在屋里枯坐出神。他常常痴痴地望着我,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敢说。

我不敢看他的目光。文臣的死我还没有缓过劲来,我总是想着文臣的样子。

我说,文臣昨天头七,你要不要去给他烧几张纸。

他说,好的。

我们一起走出屋子,向着文臣的房间走去。这才七天,家里就好像没有过文臣这个人一样了,下人们自动避谈,也不敢露悲戚之色。文君一路上都皱着眼睛,好像很怕光的样子。

文臣的卧房,烟雾缭绕,有几个和尚在念经。我和文君跪下,看着文臣小小的遗相,他笑得一脸灿烂,我忽然悲从中来,眼泪顺着腮边滚下。

文君拿着香的手,忽然停下,他扭头看我,蓁蓁,你为他哭了?

我赶紧拭泪,说,毕竟叔嫂一场,哭一哭总是要的。

我想尽量平淡一点,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说,蓁蓁,你为文臣哭,我很高兴。

祭完文臣,我们回去路过上房,婆婆正在廊下吩咐管家去东城张家送礼,见到文君,她说,文君,你也要出来走动走动,不要天天在屋子里关着。

文君说,不,我就要在屋里关着,不但我要关着,蓁蓁以后也要和我一起关着,你们不要叫她,把饭都送到我们房里来吃。

说着就拉我的手要走。

下人们有几个捂嘴偷笑。

婆婆大声训斥,笑什么,新婚夫妻小两口,喜欢在一起待着是正常的,都干活去,以后把饭送到他们房里去,他们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

我的脸红到脖子根,被他牵着手旁若无人地回房了。

进了房,他把门关上,又把窗帘都拉上,然后忽然一把把我抱住。我陷在他的胸口里,他的胸口像旋涡,我有点晕眩。

他说,蓁蓁,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说,嗯?

他说,真的时间很紧张,我以后要一分一秒都和你在一起。

在这一刻,我凛然感觉这不是文君,以前的文君,绝不可能抱我。

脑海里电光火石,难道这是......文臣

想到他这几日的表现,他叫我“蓁蓁”,他对婆婆的疏离,对我的变化,看我的眼神,以及他不再坚持文君的习惯......我确定,这是文臣

我试着喊了一句,文臣

他说,嗯。

他抱着我,用手摩挲着我的秀发。

我说,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他说,之子于归,宜其家人......你就是那如桃叶般缤纷的女子。

这回不会有错了,是他。

我说,你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我要报仇。

什么仇?

他说,蓁蓁,其实我不是意外死的。我是大娘雇人杀死的,那个女孩子是城东沸云轩的一个妓女,流氓都是她花钱买的,在我放学路上,他们假扮强奸,引我出手,然后借机杀了我。

她为什么这么做?

“你还记得那一日我们在后院说话被祝妈听见吗?祝妈是她的贴身老仆,那一日听见我们说话,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些坏话,说我们在学校就有情,以后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只要一涉及大少爷,她就慌了,所以对我痛下杀手。”

我放开他,真有这么残忍?

他说,那女人的心术,你千万不可低估。这么多年,要不是我爹护着,我早死了一百回了。

我不是没想过文臣的死和婆婆有关,可是此刻证实,还是难以相信。

他又说,蓁蓁,你怕我吗?我是鬼了。

我说,不怕。

他又把我抱住,我们像丢了玩具失而复得的两个孩子,我抚摸着他的后背,光滑而凉,脊柱一棱一棱。

“我到了阴间,快到奈何桥的时候,知道了这一切,我给拘押我的两个鬼差贿赂了钱,求他们放我回来,然后我就回来了。”

我说你又何必呢,不如早早去投胎。

他说其实报仇是其次,我主要是舍不得你。

我的眼泪滚滚地落下来。

09:

午饭真的是小菊把饭菜端到了房里,我们相对着吃完,互相凝望。文君的这张脸,装上了文臣的灵魂,完全变了感觉,我有点恍惚。

我问他,文君去了哪里?

他说文君的灵魂暂时被他锁在了一个地方,这些年,其实文君的身体里,一直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是文君的,一个是他的娘亲芸娘的。现在他的娘亲正替他看管着文君的灵魂,他只能在这里呆七日,七日后必须回去赶最后一班过阴阳河的轮渡。他和娘亲商量好了,等他回去,就和娘亲一起去投胎,把文君放回来,让他当一个正常人。

我说你不报仇了?

他说,这几日想好了,其实也没什么仇报,本来就是冤冤相报,我娘上上辈子是大娘的表妹,抢了大娘的丈夫,还把大娘害死了,这辈子是大娘报仇呢,所以,我劝娘放下。

我说,这是最好的。

他执着我的手,温柔地看着我。夜幕降临,红烛摇摇,窗外有月隐约,我们四目相望,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我闭上眼,他的吻落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吻我,像牡丹花的心被蜜蜂的触角轻轻撩乱,像一池春水被柔嫩的春风吹皱,月色摇漾,江家大宅一片沉寂。

花梨木的大床,床上新婚的锦褥泛着幽幽的光,他冰凉的身子覆上来,我们结合的那一刹那,像烟花飞向了天幕,与夜色交相辉映。

事后,他抱着我,说蓁蓁,你还是处子之身,哥哥果真是个假男人。

我笑着说,他每日只和我讨论衣服花样......那不是你娘么。

他的身子太凉了,我用滚烫的身子暖他,都暖不过来。

10 

我和文臣,在他生时不能相爱,死后却得到了彼此,我们相约要过好以下的六日时光。

这六日,我们都不出门,饭都在屋里吃,婆婆看我们这样子,不但不恼,还眉花眼笑,唯恐亏着我们身体,燕窝,鱼翅,人参流水介送来。

一日日,我的身体像花一样,一片片花瓣都打开了。

文臣说,做江文君真好,可以这么幸福。

时间很快,第七日,我做好送别文君的准备,他却迟迟不动。

我说你不是要回去吗?

他痛苦地说,我舍不得走了,蓁蓁,我想好了,我要留下来陪你。

我惊呼,你不回去的后果是什么?

他说也没什么,就是身体不好点而已。

我不信,不可能的,人鬼殊途,一定比这更严重。

他说你看我娘不也是在文君身上呆了好多年吗。他说的轻松。

我想想也是。

对于他的留下,我还是高兴的,我实在也太贪恋这份幸福。

剩下的日子,我们去了学校,去放了风筝,去照相馆拍了照。那是人生中最锦绣的时光。

到第六个七日的时候,他忽然变得很弱,不敢再出门,越来越怕光,要穿很厚的衣服,那方面已经不行了。

我问他,你不是说没事么,怎么会这样?

他说,蓁蓁,我骗了你,我告诉你真相你不要害怕,其实我不回去的后果,是魂飞魄散。

我说为什么?你娘不是在文君身上呆了很多年?

他说我和我娘不一样,我娘只是附着,我为了和你能做夫妻,全部魂魄上了他的身,我把文君所有的魂魄夺去了。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傻!

他说,能真真正正爱一场,也值了。仇恨都能放下,可是爱,我放不下。

我大哭。

我说你这样不是也害死了文君

他说没关系,文君还会再来的,他被我娘附了很多年,也早已羸弱不堪,不如重新来过。其实蓁蓁,我也是嫉妒,我无法忍受你后半辈子和他在一起。

我除了哭,什么也不会了。

他说,你以后要好好补偿文君

文臣最终能回来七七四十九日,还有七天,这七天,他开始安排后事。

他让家里知道自己的“病”情。婆婆当然惊慌失措,大哭着骂我,怪我害病了他的儿子。

文臣对他“母亲”说,不要怪她,是孩儿命薄,我死以后,你要好好对她,不要伤害她,不然我死不瞑目。

此后就是我们苟延残喘的七日。这七日,我们什么也不干,只是说话,他给我讲他的小时候,讲他多么战战兢兢地长大,讲他父亲是如何与大娘斗争,只为保存他这个骨血。

到了第七七四十九日,文臣终于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无声无息。我不知道在这无声无息的背后,是怎样的一场惊心动魄。

只见那日云城鹅毛大雪,雪片飘飘扬扬,我站在雪地,看着雪落在树上,墙上,落在头发上,都晶晶闪亮,每一片雪瓣的样子,我觉得都像文臣当年晶晶亮的眼睛。

11:

文臣死了,肉身上死去的是文君

江宅两个月内,失去了两个儿子,一片凄凉笼罩在宅内。我婆婆瞬间老去十岁,原来鹰隼一样的眼睛变得浑浊不堪,公公也一病不起。

好在很快我有喜的消息就传了出来,那一日我头晕呕吐,找医生来号脉,医生说,少奶奶有喜已经一月有余。

婆婆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大哭。公公也颤抖着流下了眼泪。

次年夏末,我产下了一个七斤半重的儿子,这个儿子有七分像文臣,三分像文君

他是文臣的儿子。

我知道这个孩子,是文君再来,因为文臣说过,文君还会来的。

我要好好补偿这个孩子,他将成为江家唯一的希望,我要给他宽松的人生,快乐的童年,不再让他背负任何债务。

等我公婆死去,这个孩子当然就是江家财产唯一的继承人。

—完—

第一次听这个歌的时候,就想为这歌再写个故事,终于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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