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时习惯了用E-mail的方式与老公联络。每次用“智能ABC”的中文输入法打出“老公”的拼音后,先跳出来的词总是“劳工”,一开始没有太在意,上网的时间长了,才发现“劳工”总是固执地排在“老公”前面,想加塞儿都不行,似乎预示着这两个词之间除了声韵拼合方式的一致之外,还有着某些隐秘的内在关联。但是当时只注意在邮件里倾泻甜言蜜语,没把它当回事儿。
回国快半年了,日子过得渐渐平淡。夫妻间偶尔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闹气,每到那时,我都会把以前在邮件里说过的那些肉麻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又因为一个已经想不起来的由头和老公吵了起来,为了避免战争升级,老公出去找地方洗车去了。我呢,饭也没吃,房间也懒得收拾,蜷在柔软的沙发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许巍唱的《完美生活》,一边翻着杂志,好像很惬意的样子,思绪却怎么也不能集中。这时老公拎了一包外卖回来,瞥了我一眼,自己先吃了两个汉堡包,喝了一罐啤酒。酒足饭饱后劳动的热情高涨,居然开始擦地。我瞅着他拧干拖把,在卧室和书房进出,还时不时瞟我一眼,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不一会儿,他擦地擦到我蜷缩的沙发旁,故意擦了很长时间。我伸出胳膊拍了拍他,学着电影《甲方乙方》里“地主婆”的口吻说:“既然你来干活儿了,咱们家的大骡子、大马这些大牲口就歇了吧!”聪明的他立即回嘴说:“是啊,大牲口不是正歇着呢吗!”看见我面有愠色,忙改口说道:“您老消消气儿,我是专门来给您老人家当‘劳工’的……”
他的一句无心之言,竟忽地串联起我脑海中关于“劳工”和“老公”的思索。
又想起研究生毕业时,他为了给我收集论文资料东奔西走的那些日子:40℃的气温下,递到我手里的十几本参考书热得烫手。而他在言谈中省略掉顶着酷暑四处搜集的过程,只淡淡地问一句:“够吗?先看着……”
又想起结婚前为布置我们的新家忙里忙外的那些日子:只因为我随口说了一句“哪儿哪儿的窗帘布颜色比较多”,他就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又驱车60多里,到供销商那里要来样书,供我挑选。
又想起双方忙着自己的科研论文,不能准点开饭的那些日子:累到头发晕眼发花的时候,相互支使去泡面,说好以猜拳来决定,可是我一输就耍赖,最终总是他端来两碗热腾腾的泡面,一通狼吞虎咽之后,还是他去收拾碗筷。
又想起为了我的远近亲戚们贡献一切业余时间的那些日子:一通电话他就得从周末的床上爬起来,跟着家庭主妇们去“扫荡”超市,再把一件件战利品搬上楼,或是给我那些不争气的小辈们补习数理化。
……
那些日子里,我,总是有着太多借口去忽视这一切:求学啦,进修啦,忠孝不能两全啦,体质比较弱啦,女人在事业上进步有压力啦……总是能够顶着太多冠冕堂皇的道理去逃避一点点现实,推卸一点点责任,成就一点点虚荣。
而他,从不刻意强调爱情,而是把爱当成习惯,在平淡的日子里给予我他最平淡的关怀……
承认自私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我的鼻子一酸,跳下沙发一把搂住老公的脖子:“你就是我的‘劳工’,一辈子都别想跑!”
“慢点儿慢点儿!气都喘不过来了……”这样说着,他的双臂却把我搂得很紧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