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者:陈东(化名),男,36岁,济南市某省属企业中层领导,海归人员
文字:安心
陈东长得有点忧郁,黑黑的眼睛里,是经历过后的淡然。陈东说,他的经历在国外很普遍,只是有些人留在了国外,而他却选择了回来,“不能说我是为了感情回国的,我没那么高尚,好像命运就是给我安排了一个这样的人生,我只能按照这个轨迹来做。”
可以这么说,如果陈东没有出国,那他在国内也很有可能出现婚外恋,他的那场婚姻,“感情”的成分太多,“爱情”的成分偏少。然而,在长久的婚姻面前,爱情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尤其是对陈东这样的男人。
生活安逸
说起来,我们家和童童家是世交。很小的时候我就和童童在一起玩。
我知道童童喜欢我,情窦初开的时候,我完全能从她的表现里看出她对我的爱慕来。可童童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脾气也跟鼻涕似的,软塌塌的没一点个性,我不喜欢她。叛逆的少年时期,我喜欢我们班里一个单亲家庭的女生,那个女孩惊人地美丽,瘦弱单薄的身体让人不由滋生保护的欲望。可是,那个女孩不喜欢我。
童童一直在我身边晃荡,从小时候过家家做我的老婆,到后来生活中真的做了我的老婆。
大学毕业后,我在做政府官员的童童爸爸的帮助下,顺利地进了一家省属企业。童童则进了一家不错的事业单位。后来,我和童童在基本没经过什么恋爱的情况下,就在双方家长的撮合下定了我们的终身大事。
婚后的日子也算幸福,从小就好脾气的童童对我更是百依百顺,再加上两年后可爱女儿的出生,我对生活还真的感到知足。童童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不但自己的工作处理得当,还把我和女儿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两家老人那里也是面面俱到。
可以说,我什么都有了,如果生命到此为止,我也不该有什么遗憾了。那几年,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赞叹和羡慕的声音。
1999年春节,一个从美国回来的同学打破了我自以为是的安逸。那个同学在聚会上对大洋彼岸的另一番景象赞不绝口,他还鼓动我也出去,说在国外能赚大钱,能生活得更舒适,就算是几年后回来,生活也会上一个台阶。
也许是平日的生活太安逸了,一直风平浪静的日子让我对"变化"充满了渴望。于是,出国的念头在我心里越来越强烈起来。
2000年春天,我以"出国读MBA"为由,得到了童童和家人的支持。其实在我内心,读书只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本原因是我不安分的心。
出国留学
半年后,我顺利地拿到了加拿大的签证,然后顺利到达联系好的学校,学业两年。我现在都记得刚踏上异国土地的时刻,心就像破笼而出的小鸟,那片异国的土地就是我自由飞翔的天空。
一直自负的我在花了家里一大笔钱做学费后,再也不肯伸手向家里要钱。加拿大的什么东西都比国内贵,为了生活,我到一个超市打工。
超市不大,生意还可以,店里只有两个伙计,我负责进货,刘莎是收银员。
刘莎是湖南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有点震惊,她非常像我中学暗恋过的那个女生--惊人的美丽和柔弱的身体。刘莎虽然才21岁,但已经来加拿大好几年了,高中还未毕业的时候,她身居要职的父亲就把她送到国外来"镀金",现在正读大学三年级。
在国内感受不到自己的爱国心,出国后真是体会到了。我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中国人放弃了国外优越的条件,执意回国,因为无论那个国家多么落后,它总是我们的根。就像几年后我终于明白,无论怎样我还是回到了我的家,回到了我的老婆孩子身边,因为,她们是我的根。
一是因为都是中国人,二是刘莎长得像我暗恋过的女孩,所以,我对她感觉非常亲切。刘莎和童童的性格完全相反,童童是水,刘莎就是冰。
我比刘莎大11岁,一直把她当孩子对待。生活中,只要我能帮上她的忙,任何事情、任何时间我都毫无怨言。慢慢地,刘莎对我的态度开始缓和,不再那么设防,有时候还会在我面前流露年轻女孩的娇嗔。
后来我才知道,刘莎的父亲已经在一年前由于经济问题遭受了法律制裁,否则,她这种大小姐又怎么会出去打工?我才明白为什么她年纪轻轻就带着不该有的忧郁,为什么脸上很少看见笑容。知道这一切后,我不由增加了对刘莎的关心和照顾。
遭遇激情
后来我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便从那家超市辞职,到了一家公司。
和刘莎分别后,我还真的很想她。可能在没有朋友的异国他乡让我倍加珍惜刘莎,也可能是半年多的相处让我对刘莎萌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没想到,我到那家公司两个月后的一天,刘莎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吃惊地看着她,刘莎笑眯眯地说:"超市没有你,我干不下去。"
心忽腾忽腾地跳起来,已过而立之年的我再次感受到了情窦初开的感觉。
随后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充满了生机,来加拿大快一年的时候,我好像才真正找到那种"改变"的快乐。而这一切,都是源于那个小我11岁的刘莎。和刘莎在一起的时间很快乐,她说是我把她从父亲的忧伤中解脱了出来,而她也用她年轻的活力感染着我……
刘莎过生日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微醉的刘莎给我讲她小时候的事情,满含深情地望着我。看着刘莎深情的眼睛,我无法控制自己,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出国一年之后,我第一次有了情欲的冲动……那天晚上,我住在了刘莎租的小房子里。
在加拿大的时候,我最想的不是童童,而是女儿。每次往家打电话,和童童简单地说一下最近的生活,就让她把电话交给女儿。听见两岁半的女儿软软甜甜地叫我"爸爸"时,我的心都醉了,再苦再累都觉不出来。
刘莎听见过我和女儿之间的通话,当时我都忘了她在我身边。和女儿说完,挂上电话我还面带笑容。刘莎有点伤心地看着我说:"你很爱你的女儿,是吧?"我才意识到自己当着刘莎的面跟老婆孩子通电话,是对她的一种伤害。
然而,刘莎从未对我要求过什么。虽然后来我跟她住在了一起,就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但关于未来,刘莎从未跟我提及过。我们两个就像被软禁的囚犯,只顾得享受眼前的生活,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
童童好像从我对她的疏远里感觉出了什么。每次我和女儿亲切热闹地说完,话筒一到童童手里,我就好像录音带卡壳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童童每次都嘱咐我照顾好自己,她和孩子等我回家,每听到这些,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如果她们两个都来跟我争吵,都来跟我要求这个质问那个,或许我还会好受些,但她们都在沉默。可是,我能感觉出来,我能感觉出童童对我叮嘱里的不放心,能感觉出刘莎给我爱情里的不满意……
感情好像被束缚了层层枷锁,被这种特定的生存方式所左右,残酷地纠结、挣扎于赤裸裸的现实之中……
在加拿大最后两个月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刘莎表面上看上去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但我却能从她的笑容里看到酸涩,从她的笑声中听出悲凉。我知道,她在等我的承诺,等我给她一个长久的承诺,而不再是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相守。
而大洋彼岸的童童,那个一直带着孩子、照顾着老人、守着家等我归去的童童,她可是从我离开家的那一刻就一直在等待着啊!如果说我舍不下一片痴心的刘莎,那又怎么舍得下情深意重的童童?!
我开始后悔自己出国。后悔认识刘莎。后悔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顺利读完MBA后,我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回了国。定好行程以后,刘莎除了流泪还是流泪。我希望她狠狠地骂我一顿,要不就哭出声来,可她只是坐在那里不吭声地掉眼泪。童童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一会儿让我给爸爸捎点这个,一会儿让我给妈妈带点那个,我知道她不是想让我买什么东西回家,而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我的期盼。
那几天,我吃不下睡不着,满心都是对刘莎的愧疚。
然而,我还是回国了。走的那天,刘莎没有送我,我从一大早就没看见她,想去找又打消了念头--还有什么意义吗?我已经做了无情无义的小人,还想在她面前表现什么呢?
爱情回归
回到家后,童童非常高兴,一向文静的她简直跟平时判若两人,在为我接风的晚宴上大笑大叫,岳母都忍不住说她"高兴疯了"。然而晚上我们夫妻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童童却抱着我哭出了声。抚摸着童童后背突出的肩胛骨,我心里酸得要命--她虽然不清楚我具体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但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做为多年同床共枕的妻子,她应该知道我的归来是一场团聚,也是一场分别……只是我最终还是回来了,我伸明大义的妻子不愿再追究,更不愿把我再往外推。
"海归派"的头衔的确给我带来了不少好处,我在单位得到了比以往更多的重用。而在加拿大的那两年,也的确让我学到了很多,无论是生活上还是感情上,都让我学习和体会到了很多很多……
现在,我已经回国两年多了,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童童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贤惠,女儿还是那么乖巧可爱,我的工作也是如日中天。开始的时候,我故意不让自己去想刘莎,有时候忍不住想起来,我还会暗暗责备和叱骂自己--做了薄情寡意的事,还充什么有情有意的人?
后来,我渐渐地很少想到刘莎,就像一个日渐平复的疤痕,不留意就会淡漠它的存在。工作、生活、人情世故等等各方各面、许许多多的事情还等着我去处理,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再去想那段往事。现在想起在加拿大的那两年,真的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我和陈东约在一家茶楼见面,他有着良好的不抽烟的习惯。等他讲完自己的故事,我找到了他眼睛里忧郁的根源--他骨子里对生活的一种不满和歉疚。虽然,刘莎不像个噩梦一样跟随,童童也不泼妇般地纠缠,他的生活就像撒满阳光的平静海面,只要他自己不兴风作浪,会一直祥和下去。
最后,陈东说,爱情就像刚放进嘴里的口香糖,甘甜、柔软、脆弱;婚姻则像嚼了很久的口香糖,乏味、润滑、坚韧。
没有让他完全满意的生活,这就是潜伏的忧郁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