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定这男孩儿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我本意是想找间便宜一点的宾馆,他建议说:“住我家吧。”省钱又有帅弟弟陪伴,何乐而不为。尾随他走进住宅小区,开了两室一厅的门,扑鼻的香味唤醒肚子里饿了一上午的馋虫,餐桌已准备妥当,还挺丰盛的,他随手拈了一块扔进嘴里,一前一后走进厨房洗手,水流声中,他嚼的啧啧有声,竖起大拇指夸赞他哥哥的厨艺,足见同住的哥俩有很深厚的情感,坐下来打算暴吃一顿的时候,却只我们两个人,没等我发出疑问,他手嘘在嘴唇上,指着一扇关紧了的门:“我哥哥不喜欢喧闹、不轻易见客,不要打扰他。”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我心中纳闷,羞涩得见不得人的老男人。
正逢周末,和男孩儿的几个同学去游岳麓山。途中,只我和男孩儿并肩骑着单车,相安无事,乖乖欣赏路两边的景色,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岳麓山三个斗大的字,我们弃车步行,游人如织,自然景观哪有活色生香真人上演的热剧好看,身子相粘,你浓我浓,岂止是儿童不宜,连我这年届二十八的女子看了都侧目,硬生生撞进眼睛里来,我戚着鼻子,哼!哼!哼!好象谁没从那个时候走过,分明欺我大龄了还形单影只。我是逢庙必拜的,燃着了香跪在佛像前很虔诚的许愿:一定嫁个情投意合的男人,天长地久。起来了眉头紧锁,我给佛出了个太大的难题。夕阳很快给山坡披上了金黄,回程的路上,我故意落在最后,男孩儿大概也感觉到了,跟我的格格不入,追上他的同伴。我的单车在马路上画龙。
对一个城市有了向往,是因为网络搭建了勾通灵魂的桥梁,待到相见,彼此失望,也就失去了呆在这个城市的意义。
就在我打算离开的前一天夜里,阳台上苍白的男人吓了我一大跳,裹着熟悉的米色风衣。我晚睡惯了,窗外泼进屋的月色皎洁,更突出我不宁静的心。想到客厅里倒一杯凉开水扑灭烦乱,原来夜不安眠的不止我一个人,阳台上落寞的身影回过头来,那张脸比纸还苍白。
3
脚踏在北京的土地上,长沙之行切切实实体会了一句话:虚拟的网络,直觉和真人有着千差万别。夜晚11点的相约对我索然无味。
又一年的春暖花开,我已经习惯了波澜不惊的生活,安闲恬淡的打发日子,头脑里不再去奢望青春岁尾会出现什么刺激的爱恋。季节的更替,只代表我向女人三十烂茶渣又迈进了一步,我已经不再着急,晚来的缘分考验我的耐心。是的,我坚信有缘分。早睡早起,健康的身体现在对我是唯一重要的。
要不是信箱里突兀的躺着一封信,我以为过往的一切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它足以引起我的重视,是因为主题栏没有字迹,一朵、二朵、三朵……一排的小白花,我有不祥的预感。
伤痕的日记,读的我泪流满面。
2003年5月15日五雷轰顶前些天觉得头晕,去医院里做检查,今天拿结果,医生问我亲属有没有跟着来,三十岁的男子汉站起来一棵树倒下一根桩。癌,医生小心翼翼的出口,我的身躯被子弹打中似的晃了晃。中枪伤也就是一时的疼痛,病患的折磨却是天长日久,既然注定要被上帝招安,何不来得早些,快些。
日子不多了,睡觉等于浪费,以后会长睡不醒。不愿意出门,我讨厌怜悯的眼光,趴在网上,我觉得我是一个窥伺的猎手,等待迷途的羔羊撞进来。不得不离开工作了十年的学校,热爱授业、解惑,跟那群孩子告别有万般不舍,笑容逼回了酸涩。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2003年6月1日所有孩子在这一天都应该是快乐的,我却在聊天室碰到“哭泣的丫丫”,这个小女子很是刁钻,话语句句机锋,得理不让人,顽劣不服输的本性。可我灵敏的嗅觉还是从她的文字中闻到了郁闷的气息,忧伤的味道在她的字里行间,我明显的感觉到她是不快乐的。
我问她是不是男人伤了她的心,她说除了失恋还能有什么让一朵花枯萎。我开始诅咒那个背叛的男人。女子和孩子一样是用来疼的、用来爱的、用来精心养护的。我不喜欢看到一个女子哭泣,尤其是丫丫哭泣。她在我生命的最后段落闯进来,我走向生命的终点,我要看到笑容重新绽放在她的脸上。
2003年10月30日我有一刻的惊愣,丫丫想到长沙来,我也非常想见见她乖巧的模样,可我一脸病容,怕吓着她,更怕让她刚刚好转的心情因此而沉重。弟弟敲门,给我送进一杯牛奶,小伙子长大也懂事了,就让他代替我陪着丫丫游长沙吧。
坐在阳台上,隔着一扇门睡着丫丫,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这两天,我背倚着卧室的门,听着她的声音在客厅里流动。站在窗前,看到她翩然骑上单车和弟弟几个人去游玩。丫丫,是快乐的丫丫。漆黑的夜,睡不着,过几天就要做化疗了。丫丫的门突然打开,我来不及回避,丫丫是美丽的。
2003年11月3日办好了住院手续,这一去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我第二次飞赴长沙,伤痕的弟弟伴着我在雨雾中去看望他,手捧着黄菊花上面是雨滴还是我的泪滴。
长沙,已经是一座空城,可曾经有一个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永远在我思念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