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人:乐婷
倾诉人:张成伟
职业:大学教师
倾诉地点:青岛某酒吧
爱从网中走来
我见的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见的最后一个网友,就是我现在的妻子———琳。当时我刚从河北一所大学考到青岛读研究生,人生地不熟,常在学习之余上网聊天,就认识了她。
开始,我们是在聊天室很多人一起聊的时候知道彼此都在青岛,就相互有了印象。后来我们单独聊,知道她是青岛人,师范毕业,现在一家中学教英语。她对我也很有好感,说你能从农村考出来还读了研究生,说明你是个很有上进心将来会有前途的好男孩。
大概半年后,我们就只在QQ里联系了。每天我都在网上等她下班,一起聊一天遇到的事,聊心情。她总说上课太累,学生顽皮不听话,我就安慰她。慢慢地,她有了烦心事总是第一个跟我说。她经常夸我是个会体贴人的好男孩,将来一定很会顾家。我也一直说她很可爱,很温柔。我们心里都有着期许,没道破,却跟窗户纸一样透。
我终于主动了,要了她的电话,在一个傍晚打过去。她的声音很好听,是我喜欢的,能听出这个女孩很有涵养。以后我们几乎每天都要通电话,聊上三四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她有时候耍小孩子脾气,非要我服输不可,我知道女孩子都这样,就宠着她哄着她,她就开心了。
渐渐地,我们一日不上网聊天一天不听对方声音心里就不自在。我们恋爱了。1999年时上网交友没有现在这么普遍,网恋更是。我们交换了照片,彼此还比较满意。本来我一直担心她嫌我个矮,谁知她说重要的是人好不在外表上。对身高向来自卑的我有了信心。很快,我们就确立了恋爱关系。
爱因反对更坚固
我们的事遭到她父母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我一个农村来的无根无基的穷学生,毕业也找不到好工作,买不起房子,给不了她富足的生活,更不能给她幸福。很长一段时间,我很低沉,觉得自己的前途真的很渺茫。在我最无助失望的时候是她一直在身边支持鼓励我,她说她坚信自己的眼光,说成伟你一定要争气,混出个样来,要不咱俩真走不到一块儿。
研究生毕业我一直想要进外企。最初我准备签约的单位就是一家外企,各方面待遇我都非常满意,我想,凭我的能力加努力,我一定会在三年内贷款买上房子的。可我却被那家企业耍了,他们迟迟不跟我签合同,直到我同学都签了约也快离校了,他们才告诉我,我去上班可以,工资减为原来的三分之二。我一听就拒绝了,正巧当时学校有留校名额,为了留在青岛也为了有份工作,我递交了申请书,成了大学教师。
这时琳的父母反对更加强烈了。他们认为一个大学老师生活穷酸。靠不高的工资哪有能力买房买车?我每次去她家他们都不给好脸色,我忍气吞声,次次去都要大包小包带好多东西,几乎花掉我半个月工资。我还要做饭、洗衣服、打扫房子……现在想想,就跟奴隶差不多。可我愿意,这都是为了我跟琳,为了我们能在一起,我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愿意。琳的态度坚定起来,开始公开与她父母对抗,表示只嫁我一个。我很感动,她是城市里娇养的女孩,看上我这个农村来的穷小子,是我的福分。我发誓,一定要让她幸福!
爱要我们在一起
我的努力总算没白费,工作第二年,我所在实验室因在外承接项目成立了公司,内部人按进来时间长短都有股份。我时间短,只有两股,可就这两股,在公司运营第一年,就给我分来了二十多万的利润。
年底分红后,我立即给琳打电话,告诉她我们有钱买房子了,我达到她爸妈的要求了,我们可以结婚了。琳也很高兴,她说成伟,我就知道你能行。
寒假回老家前,我买了很多礼物去看望琳的父母。他们的态度比先前好了许多,但还是不同意把女儿嫁给我,说女儿看好的人他们做长辈的也不能有什么意见,允许我们先订婚,结婚的事放放再说,还说希望我能在事业上再有所发展。这如同又往我头上泼了瓢冷水,把我的热情又浇了下去。
春节后回来,我就开始找房子了。经过我们俩三个多月的努力,在五一过后,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房子全弄好的那天,她在我们的新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说是庆祝我们有了窝。那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她没回去,我也没回去。从那后,我们就住到了一起,她用行动向她的父母证明了我们在一起的决心。
在矛盾中走向婚姻
同居一年后,她父母终于答应了我们的婚事,但这时,我与琳却产生了矛盾。
我是家里的长子,也是惟一的儿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我对父母和妹妹们一直都很愧疚,乡下,家里穷,他们为了供我念书才没能继续读书,吃了不少苦,要不,妹妹们过得也不会是这样的生活。而我的父母就更苦了,活到老也没享过一天福。所以我就想我应该买套房子把父母接来安度晚年,哪怕买得远点偏点,一周半月的能过去看看他们就心满意足。可这个时候,站出来阻挡的,竟是我最最爱的未婚妻———琳。
从我说了这个想法,她就没个好脸色,后来我终于明白,她根本不想让我父母过来。我跟她谈过很多次,告诉她,即使我父母过来,我对她的爱也不会变,对她父母也照样像现在这样关心爱戴,而且我有责任赡养我父母。我希望她能理解我的心情,况且当时我手里已有三十多万存款了,拿出一二十万给父母买套房不成问题。可琳不这么想,她认为那些钱花在我父母身上比扔了丢了还难受,她跟我闹跟我吵,甚至用回娘家来要挟。我问她难道我们从认识开始你就没想过我肩上还有这个责任吗?她说的话很伤人,她说她那时小没想这么多,现在大了知道了却晚了。我被她这话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又经过多半年的冷战争吵,我对我们的婚姻几乎不抱任何希望了。实际上她对我还算很好的,就是一提到我父母的事上就换了一个人,能吵能闹,甚至歇斯底里。
婚期日渐接近,因为矛盾,我们曾跟她父母提出暂缓日期。出乎我意料的是,一向反对的她的父母却一反常态,坚决要求我们按期结婚,甚至为了不让我们分心,还包揽了结婚的所有事。就这样,我们碍着面子,在外界舆论的压力下举行了婚礼。
矛盾依然继续
婚后我们还算平静地生活了一些日子,有一个多月。这在我看来实在不易,我不知多少次压下了同她提有关给我父母买房的念头,因为只要我酝酿着刚要开口,她肯定就把脊梁骨对向我了,或是摔下手里的东西制止住我。
我本就不善言辞,夫妻间的事更不好跟人说,作为大学教师,也算是个知识分子,怎么着都要点面子。憋得慌的时候我去喝酒。喝着酒会有一种快感,可以遮掩住我所有的苦闷和痛苦,然后沉沉睡去,醒来就去上课做实验,就会暂时忘却那些伤心沉闷的事。
琳很快又有了意见,她说我不想好好过日子所以天天去喝酒,在一场激烈地争吵后,搬去了她父母家。我也不阻拦,任她去,我想她需要清醒一下想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而我心里真的很悲哀,好不容易在异乡立了脚成了家,这家又不像个家。
从这以后我酒喝得更凶了,几乎每天都喝醉。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同样醉醺醺地回家,打开门,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眼呆呆看着我,满是心疼。我觉得她悔悟了,她又回到我爱的那个温柔可爱的女孩了。
那一夜,我感动得哭了一次又一次,一直拥着她舍不得睡去,怕一睡着,就再找不到爱的影子。琳也一直哭,使劲儿地抱着我,说爱我想我再不要看我糟蹋自己。那晚,我给她讲了很多,讲我小时候到长大读书的事,讲我父母有多不易。她始终很安静地听我说,一言不发。我想,她是真的想明白了,我们的爱是经得住考验的。我认为一个人如果真的爱你,也会爱你的父母。
琳留下了,但住了两天又走了。她说我们家离她学校太远,还是住在她父母那儿方便些,以后就只周末过来。我们家离她学校坐车也要一个来小时,比她父母家远得多。我想这样也好,不至于让她来回奔波太累。我着实兴奋了好几天,以为我们重新找回了幸福。可结果我错了。琳对我提出的照顾我父母的要求毫不理会,采取以沉默对抗的策略,我一提她就走开,从不接我话。
看不到的未来
日子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她回避与我争吵,我也没有心情与她争吵,我觉得这样的关系很累,累到彼此之间没了话可说,只是在疲惫中维持着婚姻。
我对我们的将来没有把握,不知我们到底会走到哪一步。去年,我决定读博后一直想考到外地去,像要逃脱掉两个人的笼子一样。命运弄人,自以为成绩不错的我因英语成绩不足不得不留在本校继续读。也是去年,琳嫌工作累赚钱少选择脱产读研,报的是我们学校的英语专业,三月份成绩就下来了,不很好,够了自费线。
她辞职等待九月开学,大部分时间都在她父母那儿,偶尔回来看看我,在家里住几天。她说先这样吧,读完书再说。
是呀,这样吧,读完书再说。或许我就真的离开青岛了,可能两人一起走,也可能就永远分开了……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