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黑色的鸟从城市上空低身掠过,尖叫着离开。
我在阳光下又一次迷乱了双眼,眩晕的感觉。爱情不过是两个人偶然相遇,然后离开。只是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痕迹,不容易抹去。
希望与绝望并存。温暖与寒冷交替。
网上的一个女孩儿说,未来来了吗?
我说,未来在每个月准时到手的工资袋里,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所以筱说,亲爱的,我们没有未来,放手吧。
这暴露在阳光下的因果关系让我狼狈不堪。披上物质的外衣,感情就像是一场游戏。继续还是停止,这让我们无从选择。于是,我们离开,回来,又离开,然后又回来。但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们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
就像那只黑色的鸟,它从城市上空低身掠过,尖叫着离开。
我在每个清晨坐16路车穿过这个城市,从北二环路到南二环路的距离。习惯了坐在同一个靠窗的位置,注视车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他们只是一副缺乏生动的画面,从来不会变化,仅此而已——我总是听着音乐穿过这个城市,听不到他们发出的嘈杂声响。
不错的感觉,一种特殊的置身事外的方式,一种无声的偷窥。
那天无意中摘下耳机,就听到身边的两人正在激动地交谈着。他们是很久以前的朋友,无意中失去了联系,十年来每天坐着同样的车,在同一个站点下车,然后奔赴不同的公司,却从未谋面。
生命是一次奇遇。
放手吧,筱说,这样我们就会是一生的朋友。
真的吗,亲爱的,这真是天真的想法。许多事情,我们只要一松手,一切都灰飞烟灭。消失无踪迹。
就像你曾经六年的婚姻,就像我曾经无数的幻想。
啪地一声破灭。
最后一次在“巴贝可”为筱唱歌,是她决定不再和我继续的那个夜晚。我从公司加班后匆匆赶到酒吧,调弦,试音,一如既往,只是我们都知道,这个夜晚之后,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她拒绝了那个男人要她出去的短信,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注视着我,就像2004年的大多数夜晚一样。没有多余的开场,琴声就在昏暗的灯光中响起。我向来都是如此,沉默地上台,唱歌,然后在不多的掌声中一句轻声的“谢谢”,再沉默地下台。以前,这样的酒吧生活不过是谋生的手段,后来,却只是在为她而唱了。
那天的客人不是很多,诺大的空间里除了我的歌声外异常安静,所以,当那个哭泣的声音在角落中响起时,我和所有的人都听见了。这真是一幅唯美的画面,悲伤的音乐,低声啜泣。
黑暗中,我流着泪唱完那首为她而写的《错觉》。
曲终人散。
我们紧紧地拥抱,亲吻,抹去彼此的泪水,毫不在意她的员工们惊异的眼神。这维持了大半年的地下感情,在为人所知时却已走到了尽头。
灯光亮起,淹没孤独。
2005年1月的成都,寒冷潮湿。
三个月来,我的生活除了上班、教课,便是每晚混迹在一个朋友上班的酒吧。喝酒,聊天,请在那里打工的大一女生去吃宵夜。有时候,我会弹着琴在关了灯的小舞台上一首接一首地唱那些悲伤的歌。
我用这样的方式想念一个深爱的人。
和她的联系越来越少,只是断断续续地知道她买了房子,装修,搬家,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事业有成的男朋友。总之,一切都在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前进,唯独我像一个被中途甩下车的傻瓜,茫然四顾,辨不清方向。
我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她曾经说,而且以后也很难再碰到像你这样对我好的人了,但是,我们真的不可能在一起。
没什么,亲爱的。我在心里冷笑,我毫不怀疑你也曾经付出的感情,我只是嘲笑它在现实面前的卑微和不堪一击。我为你付出全部,虽然它换算成现金也许不值一提,但我从中感觉过幸福,够了。
只是,为什么有的人不曾为你吻去泪水,不曾陪你到深夜三点,不曾在你醉酒后送你回家,不曾认真地为你去煮一锅梨水……甚至,不曾知道你的痛苦,却可以凭着“事业有成”而摇身一变成了你的男友。
这是一个玩笑吗,还是扯淡的生活本就如此?
再次从风情港门前走过,点燃一支“中南海”,把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扣低帽沿,然后穿过身边冰冷而没有质感的人群,就像穿过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在我的上空,那只黑色的鸟低身掠过这座城市,尖叫着离开。
那声音冰冷,而没有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