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理科一班。文科班就在二班。
文科班与理科班的怪现象是,文科班雄性资源严重缺乏,而理科班恰好相反。
理科班与文科班搁了一堵墙。隔墙观望,墙的这边“红杏满园”,墙的那边“牛粪满田”。
不要指望爬上墙去等红杏,因为墙根本就爬不上去。聪明人都会一窝蜂跑到窗口守株待兔。——按我们生物老师的说法,这叫互补配对原则。
文科班的长廊总是站满了急不可耐的男生。一旦下课,牵上意中人的小手,欢天喜地走向校园幽深又幽远的林荫处。
我平时在班上比较低调,不喜欢主动。见别人成双成对地行走在校园里,我心里会羡慕一阵子,然后略感孤独地走开。宿舍内的诸位壮士(都是有花之士)屡次语重心长地说:“同志,照你这样下去,迟早也得打光棍。”原本他们还打算帮我一把,只可惜我当时说了一句:
“皇上不急太监急啥。”
……
遭到一顿臭扁不说,去了三次肯德基钱包大出血才勉强平息众怒。
他们还是打算帮我的。但小探密报说,放眼望去,文科班的优良品种早已被抢掠一空,剩下的不是斜了眼睛歪了鼻子,就是胖了身子麻了脸蛋。我表示说做人要厚道,要求不能太高。但壮士们说了,他们不忍推我进火吭。就算做了月老他们都会感到良心不安。
“兄弟,不想毁了你的一生啊。”壮士们意味深长地说,然后又给我提了建议“唯今之计还是静观其变吧。”
近日小探又来密报,说文科班来了一新女生。转学来的。叫夏洁。人长得可叫清纯啊。不过象是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但兄弟见准机会了可要上啊。
我本想摆手拒绝,说难度太高了。
不想诸位壮士簇拥上来拳脚相加,又是威逼又是恐吓的,他们说我只负责亮相就行了,其他的诸如台前准备啊策划啊地点安排啊都由他们负责。我只好答应。
健安找了情书大全,帮我写了几封热情洋溢的情书,但几天后如同石沉大海,音讯全无。潘锋更直接,托他女朋友小蕾直接把她约出来。不想她拒绝了。
兄弟们采取了诸多手段皆以失败告终。最后只得耸耸肩跟我说:“没办法,兄弟,帮不了你了。哎——婚姻大事啊,还是自己把握的好。唯今之计还是顺其自然吧。”
说实在的,夏洁她人我还没见过一面。想想舍友们做的一切,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我担心她误会我们这是在恶作剧。便写了封信,署名莫名。托小蕾带过去。我澄清了一下事实,说我们无意打搅她的新生生活。希望见谅。
依旧是没有回信。
2
现在大约是冬季,天气较为寒冷。我坐在医务室里,手脚哆嗦得厉害。可我身上却是热腾腾地发着39度的高烧。在室内还坐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斜靠在长凳上,双目微微半闭。她旁边的铁架子上吊着一个装满药水的瓶子。晶莹的药水正顺着管子流入女孩的左手处。
医生简单问了我的一些情况,随手拿了体温计用力甩了甩,叫我插在腋下。然后拿起一张报纸看了起来。由于整个医务室只有一张长凳,所以我是坐在女孩旁边的。
自然,我先看清楚的是她的侧脸。她的小巧微翘的鼻尖在冬季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稚气可爱。白嫩的皮肤,虽然略显苍白,却散发着点冬季阳光的味道;几缕长发缠绕在额头,有的顺着鼻梁一直垂到鼻尖。微微翘起。显得青春而活泼。一双清亮的眼睛好象两片桃花轻轻沾在光洁的水中。她的睫毛不是很长,但很弯,温柔得象是冬季里站在窗前看到的平静的湖面。顺着鼻子下来,就是一张小巧紧闭的嘴了。她的嘴唇比较薄,唇部的弧线也挺完美。这样一张精致的脸就犹如画卷一般铺展在我眼前。
我的头有点昏沉,而旁边女孩睡得很安详,呼吸均匀。竟让我感到冬季下的几分温馨。片刻我感觉肩膀上多了点什么,定睛一看,原来女生在睡梦中把头偏了过来,斜依着我的肩膀。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呼吸和心跳都急促起来。我有点难堪。不知该不该叫醒她。
此时女生在睡梦中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睁开眼睛……
一阵手忙脚乱后,我和她彼此占据了长凳的一角。
我脸上热辣辣的烫,就好象错吃了辣椒酱。
“对……不起。”我说。
她的脸涨得通红。抿着嘴巴。
“没关系。”她的声音细小得好象针尖。
“天气冷。感冒了吧?”我说。
“恩。是……扁桃体发炎。要打三四个小时的吊针呢。医生说,看我的体质,假如这次没好,估计明天还要打一回。你呢?发烧?”气氛舒缓了许多,谈话也轻松了许多。
“有点发烧。估计也是感冒了。”我解释说,“可能是每天坚持洗冷水澡的缘故吧。而昨晚确实太冷了。”
“哦?我还想着怎么你男孩子体质也那么弱呢?”她笑了笑。露出小酒窝。笑意如同湖水荡漾。
“学习还好吧?”我问。找不到话题说,自然又扯上了学习。
“我学习不好。记性也差。花整日整日背的东西瞬间就忘记了。但却要每天记啊,背的。怪烦的。”
“你是文科班的?”我问。她点头。
“我是跟着我爸工作调动,转学过来的。你们学校比我们学校大多了啊。而且还有大片的梧桐树和兰花。你在冬季的时候看过大片大片的梧桐叶落下吗,真美。就好象雪花。”
“是吗?”我倏地记起什么来。新生?文科班?难道她是夏洁?
“那当然了。对了,你是理科班的吧?”我点头。
“看你样子也不懂什么叫浪漫。”她振振有词地说。然后抿嘴偷笑。
“不见得吧?”我有点尴尬了。
再找不到话说了。我们两人便看着窗外,窗外是在寒风中漂泊的梧桐,落叶一片一片的飘下,带来这个季节的萧瑟。
医生放下报纸,示意我过去,看了体温,给我打了一枚针,然后开了点药。
离开时,我友好地跟女孩挥挥手,看见她有点羞涩的目光。又有点暧昧。
我裹紧了大衣,走进铺满落叶的校道里。 3
回到宿舍,我拿起书本,头脑里过电影一般闪过女孩的脸。我想起她说的话“你在冬季的时候看过大片大片的梧桐叶落下吗,真美。”我笑了笑。心想,或许真是我不懂浪漫吧。我只会一个人裹紧大衣,站在空荡荡的校园里,看人来人去,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然后感觉时间的流逝和生命的老去是同一个节奏。
晚上是潘锋生日。大家在操场里庆祝了一番。几位宿舍兄弟都拉来了女友。大家喝啤酒的喝啤酒,吃花生的吃花生,小两口亲热的也有。惟独我一个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吞着“蛋黄派”……
第二天早上上了一会课。我的头有点晕,似乎有某种物质在不断膨胀。我的头剧烈地疼了起来——确切地说,疼痛是来自喉咙处的。我想真倒霉,估计是昨晚吃多了蛋黄派和花生,上火了。
又是医务室。我的左手插着尖锐的针头,一条管子顺着半空弯弯曲曲爬到一个瓶子口。医生告诉我,是扁桃体发炎。得打四个小时的点滴。
我闷闷不乐地坐在长凳里。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我想起昨天那个女孩。她就是夏洁吗?我不知道。她的身体应该好了吧?
想到这里,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孩。我一看傻了眼?怎么还是她?
女孩看见我,忍着痛苦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我这才看清她瘦弱的身子。是那种让人爱怜的娇小的体形。医生询问说:“还没好吗?”女孩点点头。
她照例给她测了体温,拿小电筒在她嘴巴里检查了一下。
没多久,她又坐在我旁边。
“又见面了?缘分呵。”她嘴唇泛白。有点干涩。“唉,我体质弱,很经常生病。”此时医生从药房里出来,配了一些药给她。同时递过她的病历卡。她接过。病历卡上一个名字映入我的眼帘。夏洁。我心咯噔一沉。
“你就是夏洁?”
“恩?”她点头。有点疑惑地问,“你认识我?”
“我,我就是莫名。”犹豫了一阵,终于把那名字说出来。
“啊……”她惊讶的表情绝不亚于看见一只会飞的企鹅。
“抱歉啊。关于那事……”我辩解说,“对不起啊,我们不是存心要戏弄你的。只是我那几个舍友太过热心……我……”
“我又没有怪你。”她嘴角一抿。见我如释重负,她又说:“不过记得啊,下次给女孩子写信就要亲自写啊,遮遮掩掩找人代笔不象个男孩子啊。我倒喜欢直接一点的男生。”我羞得无地自容。
或许是彼此都有好感吧,接下来的交谈都比较轻松和愉快。两个小时的交谈,我们象是认识了两个世纪一般。无所不谈。后来药效作用了,她有点困,便睡着了。某一刻我醒来,发觉她又在不知不觉靠在了我的肩膀。她睡得很甜,我不忍打搅她。而我非常乐意和她度过这最亲近的时刻。
半小时后,我把她的头轻轻放在长凳上。然后离开医务室时,有点不舍地回头看看她,看她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在药液的流落中。我不知道她是否读懂了某些东西,从我的眼神里。
至少走在寒风里,我感觉到心里是温热的。
“不过记得啊,下次给女孩子写信就要亲自写啊,遮遮掩掩找人代笔不象个男孩子啊。我倒喜欢直接一点的男生。”我想起了夏洁的话。
夏洁病好后。我鼓起勇气把她约了出来。她陪我走在校园长长的林荫道上。漫天的梧桐叶飞舞,落在我的肩膀,她的长发上。一切就象是童话里的梦境一般。夏洁禁不住说,真美。我注释着她美丽的脸庞,附应道,是的。真美……
我轻轻地把她搂住,看她微微笑泛红了脸……
尾。
当我在给夏洁写着第六封信被健安当场抓到时,我只好招供,在她给我回的第五封信中。她已经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恭喜啊。”宿舍内的壮士们簇拥上来,不忘趁机说,“该怎么庆祝啊?你说说。”
没办法。三餐肯德基是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