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一杯甜酒、烈酒、还是苦酒?对文杰来说,都是。
也许他爱得太深,也许他对爱太自私,当4年的爱情恋曲奏完最后一个音符时,他从失望演变为抓狂,从抓狂演变为暴力,掏出一把30厘米的尖刀,刺向他曾经无比爱恋的女孩……
“她曾经很爱我,我感受到她是顶着压力,用心、用生命来爱我的,但现在不了,她现在从骨头里恨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没有珍惜吧!想想也不可能啊!4年了,难道她真的无所顾忌,义无反顾,无所留恋了吗?拥有的时候,甜得做梦都笑出来,失去了,每天晚上酒精也麻醉不了地去想她,太晚了吧!她甚至不想再听到我的声音。
曾经想给她一个结果,一个美好的结果,兑现我所有的承诺,我努力了,也一直在努力,不为任何人,只为她去努力。我窘迫的时候,她在一旁支持我,关心我,帮助我一起努力。我努力了,局面打开了,她却因为我无能提出了分手,用各种恶毒的语言中伤我,侮辱我,刺激我,我忍了,只当一个(绷得)太久的弹簧需要调整一下。但这些攻击结束后,换来的是永远听不到她的声音和看不到她的后果,这时的我突然觉得天塌了,什么都没有了……”
宝山区人民检察院。在文杰的供述材料中,有一份他的“爱情自白”,写于他举刀杀人的前10天。
已经被宝山检察院以故意杀人(未遂)罪起诉的文杰,面目憔悴,眼光迷离。对于即将到来的审判和惩罚,他没有争辩。但他至今仍不理解,欣雨为什么要离开他?
往事如梦。文杰未醒。
相爱太简单
还是4年前的夏季,文杰在上海一家大型商务中心做空调促销。刚念大学的欣雨趁着暑假,前来打工,碰巧分在了文杰手下,帮他派发广告传单。
文杰20出头,欣雨小他3岁,两个人都喜欢养狗,工作完了经常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但身边同事都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走到一起,毕竟,欣雨是大学生,而文杰只有一张初中文凭。
欣雨的一句话打消了文杰的顾虑,“她说,学历只是外壳,不能代表人的全部。即便只有小学文凭,也能在世上活得很好。”
相识一个月,两个人确信爱上了对方。文杰送给欣雨一条小狗,算是“定情信物”。
在销售旺季时,文杰每个月的收入有2000多元,淡时只有几百元。他十分庆幸,欣雨并不是一个“物质女孩”,很懂得为他省钱。
“我的一个收入和我差不多的朋友,3个月就在女友身上花掉4000元,将近我的3倍。”文杰说,两人一起逛街,欣雨尽挑些便宜的衣服、化妆品。吃饭也很随便,有时还抢着埋单。
偶尔,文杰会去欣雨的大学,一个他完全陌生、又有点惭愧的地方。但欣雨丝毫不嫌弃他,“她主动把我介绍给她的小姐妹们,她们都很羡慕,几乎个个夸我对她好!”
结婚太沉重
文杰有一个改不掉的坏习惯———酗酒。欣雨说过他无数次,可他屡教不改。
2001年6月的一天,文杰带欣雨参加亲戚的生日派对,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表兄弟中,只有文杰一个人有女朋友。他一开心,又喝多了。一身酒气送欣雨回家,欣雨妈妈见了很不高兴,说了两句,不料竟遭到文杰的顶撞。
“清醒过来后,我后悔极了,特意上她家向她妈妈道歉。”文杰告诉记者,“我上门不止一次了,欣雨妈妈曾很细致地问过我的家庭状况、收入多少。”
文杰是个知青小孩,自己的户口还在外地,从小寄养在上海的亲戚家。父母回上海不久,都没正常工作。他感到身上的担子很重。
尽管每天如胶似漆,但文杰和欣雨都避口不谈结婚,这个话题对“单薄”的他俩来说太沉重了。
被爱太感动
转眼欣雨大学毕业了,成了市中心一幢写字楼里的白领。2003年3月,欣雨家买了套二手房,她月工资的近一半,要用来还贷。文杰很想为她分担一点,可力不从心———因为嫌钞票太少,他辞职了,一时还没找到新的饭碗。
眼看欣雨的工作一天一天稳定下来,文杰心焦似火,可越急越没有进展。
“那段时间,我一次都没踏进她家门。我不敢面对她妈妈的眼神,她肯定对我很失望。”
让文杰感动的是,欣雨非但没有疏远他,反而更关心他了。“知道我没有工作,她每天都发短信给我,问我饭吃了吗?心情好吗?有时我不想回复她,也不能回复她,因为手机没钱了。她会默默地帮我把手机卡充好,再打电话过来问候。”
苦闷中的文杰时常借酒消愁,一天晚上跌跌冲冲地摔在桌角上,眼角划开,缝了好几针。“我不想让父母知道,一个人躲进招待所。欣雨下班来看我,一边骂我酗酒,一边擦去我眼角的血痕,骂着骂着哭起来……唉,我欠她太多了!”
那年文杰的生日,正值“非典”笼罩上海。文杰没有工作,朋友也不敢来往,只有欣雨没有忘记,送来一只蛋糕。
忆起往事,文杰在看守所也时常落泪,“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如果她离开我,我也会觉得心安。可她却加倍地照顾我,让我感觉她已经彻底离开不了我了。”到后来文杰才知道,这是一个错觉。
分手太突然
到了2003年年底,游荡了近一年的文杰峰回路转,他在30取2的应聘中脱颖而出,找到一份销售手机卡的工作。底薪很低,但提成不少。文杰坚信,只要熬过最初几个月的适应期,后面会越做越顺,一个月的收入起码是原来工作的2倍。
他兴冲冲地告诉欣雨,等拿到第一笔提成,全部的钱都帮她去还贷。
今年2月,欣雨对文杰说,小区不让她养狗了,她想叫文杰帮她养下去。这条京巴是2年前,文杰作为礼物送给她的,一直没办证。文杰怕耽误工作,不答应欣雨,两人大吵一架。
导火索点燃后,是一连串的爆炸。文杰不停地给欣雨发短信,却收不到一条回复。他跑到欣雨的单位候她下班,欣雨一看到她,就忙拉着同事躲进出租车,实在躲不掉,就自顾自往前走,铁着脸不说一句话,听凭文杰跟在后面。
僵持了四五天,欣雨提出“分手”。文杰还以为欣雨在开玩笑,但欣雨郑重地告诉他,她已经有了新男友,条件比他好,希望他能理解。
文杰毫无心理准备,也冷静不下来,继续像一只苍蝇一样缠着欣雨。3月的一个傍晚,文杰又来到欣雨家门口“守候伏击”,在弄堂口,他瞥见欣雨的爸爸正在安闲地遛狗。“看见那条熟悉的京巴,我顿时火冒三丈———还说狗要被收走呢!她明明是找个借口要和我分手!”
复仇太疯狂
欣雨终于回家了,文杰的心里已经装满了恶毒。他一把拦住欣雨,要向她讨个说法。欣雨想躲,却被文杰重重地推到一面墙上,文杰还发疯似地咬下欣雨的一小片嘴唇。欣雨吓哭了,却把苦默默地咽下去,没有告诉父母。
由爱生恨,文杰想出种种恶毒的点子报复他曾经深爱的人。他向欣雨的手机发送“死亡短信”;打电话举报欣雨家养了条无证狗;还向欣雨的单位发恐吓传真……
4月2日晚,欣雨妈妈打电话给文杰,求他不要再纠缠女儿了。没想到火上浇油。
4月5日,清明节。一大早,文杰就守候在欣雨上班的必经之路上,给她发了条短信“今天是清明节,你和我一起去死吧”。等到欣雨出现,文杰把她拖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口口声声“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欣雨不想理他,几次拔腿要去上班,都被文杰死命拦住。最后她拿出手机:“你再这样,我就报警。”文杰一把抢过手机,突然用手臂勒住欣雨的脖子,直到欣雨不省人事,才赶紧掐她人中,把她救醒。欣雨坐在地上哭个不停,打手机向自己的新男友哭诉,文杰妒火又起,又勒住欣雨的脖子,等到他第二次把昏迷的欣雨弄醒后,扔下一句“我再也不会来找你麻烦了”,甩手而去。
欣雨哭着回到家,妈妈想报警,欣雨不让:“算了,他说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私欲太强烈
离开欣雨后,文杰也没去上班。他生怕家里有警察等他,便在外面吃了顿午饭,郁闷地喝下一瓶黄酒。欣雨的影子依旧在他脑子里打转,从饭店走出,文杰从小贩那里买了把刀,摇摇晃晃走到了欣雨的楼下。
一看到文杰,欣雨妈妈便从楼上冲下来,气愤地掀了他两记耳光:“你小子不去上班,整天缠住我女儿干嘛?”
文杰没有还手,呆呆地坐在花坛栏杆上。欣雨没听妈妈的劝阻,也跑到楼下,“妈妈,别跟他说了,我们报警吧。”话音未落,文杰猛地跳起来,掏出藏在裤袋里的尖刀,向欣雨的腹部猛刺。欣雨倒后幸好没被刺中要害。一边,被七手八脚压在地上的文杰大声咆哮:“她为什么没有死?”
在看守所,文杰时常回忆起和欣雨在一起的幸福时光。记者问他怎么忍心对心爱的人下此毒手?“自私!”他回答说,“既然我得不到她,就不想让她被别人得到。”
文杰说,作为知青子女,他从小就寄人篱下,从来没有一样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连床都要和表哥一起睡。童年时的阴影造就了他极端的占有欲。
文杰被警方带走的当天,是他领第一笔提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