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兄弟姐妹七人,在四个姐妹中母亲排行最末,母亲的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在我的三个舅中,大舅的生活最好,沾了大妗子的光被大妗子的姐夫弄到了乡税务所。大舅也真算吃这碗饭的料,工作做的很出色。据母亲说,乡税务所里的七八个人中大舅每年完成的征税任务最多而且快,年年先进,年年分不少的奖金。当然,平时也少不了有些商户明里暗里送些礼。几年下来,大舅的家底逐渐厚起来,吃穿自不用愁。
小舅早年学过瓦工手艺,但因身子骨弱,出去打工的时候少,一年倒有三季是在家过的。小妗子只是在农忙时帮着做些地里的活计,其余时间也便歇着,加上俩孩子年龄尚小,开销大,收入少,小舅一家的生活很不景气。生活虽拮据,但小舅从来没向大舅伸过手。兄弟虽好,但妯娌们不和,小舅怕大妗子摆邪,小妗子怕大舅笑自己穷,不会过。这样小舅便常往四个姐姐家走动。母亲和姨们便时常接济小舅。常听母亲和姨们说三个舅中最数小舅不好过。
印象中二舅是个乐观的人,很爱说笑,什么事搁他嘴里一说都让人觉得稀罕的不得了。二舅与人说话总会不时发出几声笑。这种笑,声带不怎么动,是靠腹中的气,尾音很长且急促,是一种实在忍不住不得不发出的笑,引的你也不由笑几声。在二舅去世几年后,每次回忆起他便先记起他这特有的笑。
二舅是突发脑溢血去世的,那年他四十三岁。那天晚上二舅去大舅家串门,二舅闲下来总会往大舅小舅家坐坐。由于妯娌们不和,大舅和小舅来往很少,二舅便在中间穿针引线,维系着在外人看来还算说的过去的兄弟关系。在大舅家的饭桌上,二舅吃了个鸡蛋,说了会儿话便说不舒服,回到家倒在炕上就没起来。往医院送时家里只有二百元钱。母亲和姨们后来对我说,原先你二舅血压就高,高压一直在二百二左右,劝他去看他说没工夫,原来是没钱看呐!他怎么就不说呢?光景过的比你小舅还糟!
小时候我住姥姥家,二舅经常带我出去玩。他那时大约二十岁,大妗子还没嫁过来。姥姥家东边便是过去生产队留下的几间破房子。冬天的晚上二舅领着我去逮家雀儿,捉住了就用绳子绑在腿上,牵着它飞。这是我能记起的关于二舅和我的最早的记忆。有一次出去捉麻雀很完才回家,二舅让我跟他一块儿睡。躺下后不久,二舅对我说,冷呗,冷就往被窝里钻,蒙上头。我照做了,二舅却“扑扑”的连放几个屁。我大叫着从被窝里爬出来。二舅扑腾着被子在一边大声地笑。
二舅在村里当上电工以后钱没挣上,但却因为给村里不少人家接灯拉线经常被请去喝酒。每次喝过酒,二舅总要向主人家要些酒菜带回去给姥姥吃。时间长了,人家都知道了他的习惯,散席之后总会主动让二舅带走些东西。有两次酒后没能带东西回去,二舅便到姥姥屋门前,也不进去,说娘我喝酒了刚回来,身上酒气大就不进屋了,你躺着,我给你唱段戏吧。说完便“呜哩哇啦”地唱起来。事后姥姥说给母亲听,姥姥说你二弟自己喝了酒,没让我吃点好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二舅临去世的头一天还在打算去看我母亲。给二舅办丧事的那天,小舅告诉母亲说,二哥原打算去看你,二哥说有些天不去小姐姐家了,该去看看了。母亲那天泣不成声,嗓子哑的说不出话回来后病了半个多月。我以后在母亲面前再也不敢提二舅。
二舅去世后的几年,姥姥、二姨夫、大伯相继去世。人世间的生离死别使我倍感生命的短暂和亲情的可贵。我怀念二舅,怀念曾经在我生命中,而今却已逝去的亲人们。如果九泉有知,我为你们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