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高中校园的图书馆前,有一片长期闲置的空地。学校的设计者在空地上铺满了足球场用的绿色草皮,可这些草皮注定没什么用武之地,爱读书的都进图书馆了,不爱读书的都跑远了。这片空地上长久地徘徊着寂寞,直到迎来了那些不速之客。
猫们的到来似乎是早有预谋的。某个平常无奇的清晨,由几只野猫组成的流氓团体霸占了这片空地,他们理所应当趴在学校的公共空间,丝毫不理会那些人类诧异的眼神,好像这片空地是我们借来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主人。
面对这些萌物的入侵,学校的大家不仅不反对这些流氓行径,反而举双手赞成。这年头,无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对毛茸茸的小东西抱有浓厚的兴趣。不仅女同学喜欢,男同学也喜欢;不仅同学喜欢,老师更喜欢。没人对这些小东西的侵略抱有异议,小东西们也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像我一样羡慕着猫们的生活。我们这些学生一直过得有点狼狈:我们总是用半闭不睁的眼睛恶狠狠地打量清晨的校园,然后一头栽进试题的海洋;每天过得也都不尽如人意,考试考不好了、那个女生和别的男生走得近了、兄弟们好像离我更远了… …这些事情就像“嗡嗡”直响的苍蝇,它们明明那么小,却那么烦;然后,累得晕头转向的我们迎来了本应该轻松的放学时间,但看一看天空上冷清的月亮,掂一掂自己背着的作业,想一想周而复始的明天,我们最后灰头土脸地走出了校门。
同样在一间校园里,猫们似乎没那么多烦恼。没人会管他们睡到几点,更没有凶狠的老师向他们索要完成的卷子和习题,他们只需要玩、睡和永无止境的卖萌。校园里的猫们也不必为了食物而奔波或发愁,学校的教职员工们会定时提供猫粮,也有学生在自己午饭之余买些火腿肠之类的食物给猫们开荤。不仅如此,这些猫们总是能催化妹子们的怜爱之情,然后吸引成群结队的妹子,更可恶的是,每个妹子面对猫时满脑子都是投怀送抱。我们烦恼着我们的辛苦,我们同时羡慕着猫们的生活。
可猫大爷们似乎还是不满,他们慵懒的眼神里倒映着哲人的忧郁,没人能找到那对宝石般的眼睛的焦点。对于那些宠着他们的人类,猫们也不会做出热烈的回应,心情好时,倒是可以打个哈气买个萌;若是心情不好,那猫大爷们便头也不回地钻入空地附近的草丛,只留下白白献殷勤的人类呆呆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或许是我和猫没什么缘分的缘故,虽然我对猫的存在很感兴趣,但我和猫们的关系仅仅停留在见过几面的程度而已,每当我心血来潮想接近那些猫时,总是存在各式各样的阻力,细细算来,我和猫的距离几乎没有小于五米。
除了那一次。
高三的最后一次晚自习,我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来到那片空地。我看到一只猫孤零零地卧在空地中央,一双碧绿的眼睛毫无畏惧地盯着我的眸子。我慢慢地走近,猫还是没有动,我和猫之间逐渐失去了距离,当我的手已经能碰到猫那毛茸茸的躯体时,我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悲伤。我曾以为我永远摸不到这些猫,但我现在却能体会到猫身因为呼吸的起伏;就像我曾以为高中毕业很远,但我的高中三年即将迎来终结。
那天的我最终还是没有扶摸那只猫,我慢慢站起,轻手轻脚地离开那片空地,整个过程我没听见哪怕一丝多余的声音,我和那只猫的那次分别像是一次肃穆、神圣的仪式,这仪式象征着某段经历的终结,也好像预示着某段经历的开始。
在那之后,我们进入了高考前的模式,大家上课努力冲刺,下课签名拍照。而我再没见过校园里的猫。虽然我在毕业离校的那天我又拜访了那片空地,但那里没有了往日的静谧,家长与学生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合影留念的人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我打消了找猫的念头,六月的阳光真是刺眼,我低着头离开了我的校园。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高考早已结束。虽然还没有妹子的环绕,我过上了和猫相似的生活。没有了学习的任务,除了吃喝玩睡上厕所,还真没什么其他形式的生活。我好像领悟了一丝猫的忧郁与慵懒。
突然之间,我很想念那些猫和我的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