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市场,一个身影让我感到激动。那个老人坐在石头在,背有点儿驼,穿着一件干净的深蓝色中山装,正吸着一口卷烟。虽然只是侧面,可我也看得到他慈祥的笑容。那神态,那动作,可真是像极了他,我静静地看着,不忍离去,有种想向前跟他搭讪的冲动。可是,那不是他——我的爸爸,我的心由刚刚的激动慢慢恢复平静。爸爸离开已有多年,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只记得是那年的农历初六。
按照惯例,我们几个老同学每年初六都要小聚。那天我们吃过晚饭回来已经很晚了,同学们还嚷着去OK,我怎么都没去(因为家中有个病着的爸爸)。回到家,爸爸的房间黑着,我想,他们已经睡下了。我刚躺下不一会儿,就听见妈妈在楼下大声叫唤,我感觉到心在剧烈的跳动。我跑下楼,哥正地打电话。我说:“哥,我来打吧,你下去吧”。其实,我很想直接跑下去看他,可是,在他最后的时刻他最想看到的是他唯一的儿子吧,我想。等所有的人都和他告别完了,我才走进房间。就在前一段时间里我还怨恨的他,就这么离开了,我不相信。我抚摸他微温的胸口,我希望它还是跳动的;我抚摸他的面颊,我还清楚地感受到余温的存在。我想放声大哭,可能却没有声音,泪水滑过脸庞,喉咙好痛,心好痛。
已经成长,我慢慢理解了爸爸,我当年对他的怨,对他的恨是多么的不应该。他是一个多么坚强的男人,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了,那就是坚忍。
每每想到他那双满是伤痕、满是老茧的手我的鼻子就发酸。就是这双满是伤痕、满是老茧的手养育着我们一大家子。是的,当年他那点儿在别人面前炫耀“文化”是值得炫耀的。他是有智慧的!他不仅能下地干苦活,还会做别人不会做的手艺。会做麦芽糖,别人还专门上门请他做师傅呢!他会打箕畚,记得还小的时候,我就会把那一块白色的胶布剪成一条一条的,先给爸爸流血的手指撒上云南白药粉,然后用胶布给卷起来。他那双手不知流了多少血,那些伤口不知重复伤过多少次。为了多赚点钱添补家用,他起早贪黑地打箕畚。晚上一觉醒来,总能听到爸爸的咳嗽声,却不知他是刚起来还是还没睡,堂屋里除了他的咳嗽声就是竹篾甩来甩去的声音。爸爸还会种烟叶,当时村里最早种烟的就是他了。等烟叶长大,我们就把最大最老的摘下来,放到用竹篾拼成的方块中摆好夹住,然后进行翻晒,等到全晒干了,就可以把一张张的烟叶叠起来拿去卖。我的这双眼睛就是用这些烟叶卖得的钱换来的,确切地说是爸爸换回了我的光明。可是,当时我为什么还要怨恨他呢?或许当时他的坏脾气、酗酒只是他解压的一种方式而已。还有他的严厉,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很好的教育。
等你真正想明白这一切时,他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这么晚了还睡不着,也许是中秋节到了,我想他了,想念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