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以来,心情一直不畅,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在这天挨骂。爸爸病得很久不能下床了,不管他骂我什么,我都不会计较,都八十高龄了,身体又这么滑落,也许因为他需要更多的关心。他病得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模样和颜色,也可能他骂的时光不多了。
好不容易在初三,他能起床坐一会了,听到的还是他在骂,走油肉煮老啦,初二立春信迷信啦,买回的香蕉是给我妈吃不是给他吃啦,妈生病是装病啦……唉!病中的爸爸变得一点都不讲理了,妈妈整天伺候他,还说伺候不好,不如请个保姆。妈妈累病了,还说是装病的。他把我们每个人都骂得嘴怏怏,不敢答话,这个年过得并不开心。这可不是原来那个和蔼可亲的爸爸。看到这些,我的泪禁不住流了下来。不是因为挨骂,而是爸爸的病,使我看到了最后的夕阳。
爸爸是从文革中受过煎熬过来的人,什么事都看得小心谨慎,做事认认真真老老实实。有一肚文才却得不到赏识,哪怕他能下床走动,就不会放弃写写书法和文字。性情孤独清高,和后辈们有很大思想代沟。所以对于许多敏感的问题,我总是避而不谈。
爸爸十九岁参加工作,曾经是很优秀的教师。可是做了九年的书匠,文革期间调入县文工团,后又调入电影公司,做着绘画宣传工作。也是因为文字和标点符号出错,挨批挨斗。文革后的爸爸是很和蔼可亲的,总是笑吟吟的。
我和爸爸的矛盾是因为他让我学了一个月的绘画,从此再也不让我去学了。尽管我要求强烈,可爸爸就是不同意我再学画画,气得我一个月不理他,高中一毕业就赌气结婚了,简直就是私奔。至今我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爸爸这次一病就越来越糟,身体许多器官都在衰竭,本来胖胖的他,瘦了一半,接着都不能下床走动了。也许在床上躺的时间久了,脾气越来越暴躁,不管怎样骂,我都听着,不去计较,心里却越可怜他了。
而我的身体也不很好,这些年来,我的手术旧伤口常常开开合合,我为自己的伤也伤透了脑筋,什么医治的方法都用过,我都差点成了自己的医师了,不断在自己身上试着各种医治方法,怎就不见好?想割掉那块肉的心都有。这几天尝试用从电视上看到的医治方法,用白芷、大蒜、香油熬制成药,把它注射到伤口里,用棉签在洞里擦拭着,第一晚,半边身子痛得没法翻身。第二晚,还是痛,可轻了一些。第三晚,除了伤口痛,其他组织不痛了。得这样擦七天,再调制另一种药,继续擦。如果这种方法成功了,我要网告所有受过这种病痛折磨的人,让他们尽快医好,少受折磨。
那天,一个从外地回来阔别二十多年的老同学对我说:听说你的人生很波折,经历了很多灾难。要是以往,听到这话我的泪会掉的稀里哗啦的。可这次我没哭,都过去了,过了那些暴风雨就是艳阳天。那些苦那些难都是人生的历练,真正的人生不是一帆风顺的。
看到爸爸的人生,我对很多的事看得很开了。幽怨有什么用?泄愤有什么用?自暴自弃又有什么用?对人对事都无法挽回。只有平平安安的、开开心心的才能过好每一天。所以,我总会时不时的去病床前跟爸爸多谈谈心,尽可能去开导他,忘掉过去那些不公平的事,让身体尽快好起来才是目前最首要的。
人生什么情都可以变,唯独父母的爱是永远不变的。不管富贵与贫穷,伤心与快乐,那份爱永远都在。想要父母晚年都快乐,所以,就得为他们多做点什么,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受了委屈,比起他们的养育之恩,我们付出的太少太少。
尽管爸爸的病不见好转,但我还是想把家里灰暗的气氛调起来,让病中的爸爸尽可能快乐些,为苦恼疲劳的老妈多分担一些。爱不需要常挂在嘴上,只要心里有他们,默默地替他们做好每一件事,让他们老有所依,老有所靠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