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读书真好啊!……”榕的来信开头就这几个醒目的大字。惊奇之下,我一气读完,眼前已渐渐地浮现了榕的摸样。
榕是我中学时代的同学,她读书晚,比我大两岁多。初中毕业后她就不再读了,但一直和我保持联系,榕大方热情,美丽也很单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象初春澄清的湖水一般清澈。笑的时候,唇两边会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记忆中的榕并不爱看书,我却极爱看书的。有一年暑假,我正在读鲁迅先生《故事新编》中的《铸剑》一文,榕不约而至。“哈哈爱兮爱乎爱乎”我一时未能从书中古怪人的歌声中醒来,忘记给榕打水洗脸,榕满面汗水,顺手拿起桌上的书当了扇子。我是很珍惜书籍的,何况这是鲁迅先生之作呢!她竟能——我一把夺过来,情急之下未免对榕来一番不尊重文学的教导。榕倒也平静,歉意地笑着,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走了,只是从此再没来过。我忙于自己的功课无暇顾及,无形之间我们隔膜起来,不久却听说她结婚了……
咫尺天涯,那场隔膜竟有三年,直到我来沪的前几天,才鼓足勇气登上了榕在县城新的家门。三年未见,榕变了许多,从面容到性格都不是从前的榕。满屋高档的摆设和榕瘦小的身躯极不协调;两岁的女儿却很可爱,酷似榕从前的模样;沙发和茶几上放了几本“刀光剑影”,夹杂着几本港台言情小说。我诧异地望着榕。她苦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渐渐地垂下了眼睛……
榕上次去我家后不久就结婚了,为了哥哥能够顺利地盖新房迎取嫂子,经人介绍,她嫁给了这个在一家公司跑采购的,比她大7岁的男人。本来她去我家就是想和我谈这件烦心的事,让我为她参考拿主意,可我当时竟那样对待了她,竟没有注意她平静的表面掩藏着痛苦和无助呢!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给榕的生活添了更多的烦恼,无助无奈之下,她想到我爱看书的习惯,也试着找些书来看,只是看得没什么意思。
我看着榕,仅大我两岁,但还不足二十二的她已是两岁孩子的母亲,那双曾很美丽的眼睛已失去了往日的光采,只是比以前更大了。很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却感到喉咙如堵,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来沪后,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给榕去了一封长长的信,希望她振作起来,告诉她读书固然好,但有些书并不能帮她摆脱烦恼,要充实自己,还要读一些更深更广的有价值的书,我建议她办一张借书卡,并推荐一些书,让她慢慢地读……
一晃十年过去了,开始我们之间联系较多,回家乡也曾见过,也了解到她的婚姻给她带来的不幸曾几乎让她失去了生存的勇气,是那些作品给了她人生的启迪和力量。并且知道榕还参加了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后来因彼此工作学习都很忙,各自书信减少,只知道两年前她摆脱了她那不幸的婚姻,用她自己的话说,是脱胎换骨重生了。
近一年未见榕的来信,不料这一封却令我一振,榕说近期在市总工会举办的文学知识大赛中,她过五关斩六将,超越了很多大学生进入了总决赛,并获得第三名“探花”——这可真令人嫉妒哦!
榕说那只是一个小城市的比赛,捧回的仅一台彩电而已,但她庆幸的是她找回了自己,认识了自我价值。榕不能自抑,给我写了这封信,庆幸有我这样的朋友,感谢我在她人生迷茫的路口指引了方向。这话无论如何我不敢当,但榕那句“读书真好”的确深深感动了我。
想起罗曼。罗兰的一句话:从来没有人读书,只有人在书中发现自己。送与榕不为过也!又想到,榕若早些年读书,没有经历那场不幸的婚姻,又将如何呢?生活呀!也如那“哈哈爱兮爱乎爱乎”,谁猜得透呢!……
给榕写了回信,简单而真诚:祝贺你啊!榕!正如你所说的,读书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