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的沙漠,静谧的小河,坚挺的胡杨,就像历史车辙下碾过的故事书一样,缓缓叙述着沙漠小城亘古不变的传奇。
从我记事起,脑海里便有了故乡的概念,但从未真正理解过故乡两个字的含义。听爷爷说,明朝洪武年间,由于火烧草料场,朱元璋的军队缺少了粮饷,祖上便由南京应天府致甘肃省凉州郡,祖祖辈辈从此在这篇塞上阔土繁衍生息,直到今日。所以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南京就是我的故乡,今天的自己脱离了父母,站在胶东半岛的海风里,回想当年的幼稚,不由发笑,原来自己将故乡和祖籍的概念混为一谈了。
在故乡生活了十八年,对故乡的感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上幼儿园之前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在老家的村子里,伴着河西走廊的沙尘和黄土高原的烈日,度过了六个春夏秋冬。记得小时候,经常和几个朋友结伴去沙漠捉蜥蜴,玩累了,就躺在金黄的沙背上,任由身子顺势滑下,当细细的流沙轻抚幼小的脸庞,当缕缕阳光洒在傍晚的沙漠边缘,我仿佛看到起伏的沙丘上,一对对驼队缓缓走过,驼铃声声,较之贝多芬和巴顿的音乐更显得悠扬而富有魅力。“丝路驼铃碛上行,声声不绝到五更”,是的,这里是丝绸之路,通往波斯的商队曾经在这里驻足,中国的丝绸和茶叶从此走向世界。
高中学历史,学到西夏王朝的建立一节的时候,突然想到曾经到过的西夏博物馆不是有很多碑文吗?经过查阅资料,我了解到,故乡在宋元时期是属于西夏管制的,而在宋元之前,则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匈奴王国,经过上千年的历史变迁才逐步发展为现在的多元文化。由于长期受统于北方少数民族,而匈奴、西夏等民族又是以擅长饮酒、骑射而著称,故乡的人民逐步具有了性情豪放、热情好客等极富北方特色的性格特点,从秦汉蛮夷的不毛之地,到唐宋初步建制,再到匈奴西夏的主要封地,故乡在历史的风雨之中,无论是改朝换代所爆发的泥石流,还是朝廷给予的阳光和雨露,她都欣然接受,在岁月的长河里,积淀着,欢动着,跳跃着。
诗人王翰写过一首诗叫《凉州词》,每每想起家乡,它便在我耳畔萦绕回旋:葡萄美酒夜光杯,欲上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正是家乡的写照,也正是一个痴心游子所依恋的,所不同的是,当年夜光杯碰撞产生的清脆响音,如今早已被汽笛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所取代。同样,王之涣也写过一首诗叫《凉州词》,而它所表达的意蕴,却和王翰的思想相去甚远,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而如今的杨柳也被大片的胡杨和沙枣树取代,只留下羌笛声声,在古时战场的遗迹上空飘荡……我之所以留恋故乡,不在乎故乡的历史云云,而在于那里留有我的历史。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渝关那畔行,深夜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醉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