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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姥姥

  就象人回到故乡,爬上老家的顶棚,能寻找到童年的踪迹一样,你只要探寻自己记忆深处的事物,也能够找到那属于历史或者与历史一脉相承、至少沾亲带故的人物。有一个被外孙称为大姥姥的人,就是其一。

  说是大姥姥,你仔细一推,那大姥姥正是姥姥的嫂嫂,一世无生育,或者说无儿女。他们住在一起,在那个属于一些童年时代的充满魅力的大院子里,大姥姥所寄养的侄儿家,侄儿侄女赡养、荫护与否的好不得而知,但有饭吃,有屋住是明显的。而且生前的姥姥侍奉兄嫂如上,是众所周知的。

  饭要送,因为她不能走路,现在想来,可能是脑血栓或者是跌到留下的后遗症,截瘫。她似乎在年轻的时候象中国所有那些妇女一样格守勤劳,自食其力,她让孙子或者其他谁给她做成一种代步的工具,一种可用于撑起盘坐着身体而高度有握柄的木凳,就一手一手地举着消瘦的身体向前挪移,自己洗衣、解手,力所能及地做着一切。在外孙到姥姥家的时候,能看到她在那个泥垒的大门屋下,盘膝而坐,或者说是安详地站着。

  人闭着眼睛……不,就是眨着眼睛,也能看到她枯干而苍白的头发中,有几缕随着两臂一撑一撑而飘飞,因她的移动而飘飞。风雨剥蚀成尖顶、有了缺口的黄土墙,杂乱地堆在一个墙角的柴草,和一个被肩骨撑得有谷有峰的灰白色瘦小背影,向前挪移,是童年记忆里褐色黑色相间的是那幅图画的主要内容。这样的景象,不知道那时候有风是什么样子,不知道那时候有春雷、有秋霜又是什么样子。

  在她生命的晚期,她靠着什么度过她的余年?她心中守着什么维系着她的心理平衡?晚清和民国、灾荒和苦难对她意味着什么?在她将睡去之时,也象常人那样思想?思想衣食、尊严或者其它?人们很难再去查寻那些生命力的旧痕。迄今为止,似乎就不曾有人去关心过那些事情——那风中可有可无的背影,那背影上似有似无的风。倒是她屋内的一些令人惊讶的东西,似乎是她内心明亮的灯影。

  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是像章,是毛泽东的像章,或者说是毛主席的像章。像章足有几百多枚,大大小小,形色各异,它们是大姥姥很早收藏的吧,不然何以有那么多,而且挂满了她根本摸不着的墙壁高处,三面墙壁没有规则又有规则的悬挂像章,在夜深人静时能有微光散发出来么?或者有一种光亮照耀着她的时候,人们都觉察得到么?

  人们很少谈论过她,至少在近几十年内,她从所有认识她的人和与她有牵挂的人的语言中消失了,象一块曾有棱有样、雕纹清晰的土坯,在风雨中委顿成尘,与大地渐渐融成一体了,唯一识别的还剩那么一杯土,那么一小丘。

  “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今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生命的逝去,是如何的悲伤呀。

  她离世已近五十年,她在人们心中大抵已经消失,不能像别人那样有儿孙念记,也许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死了,就象那不知姓氏的抛露在菜地上的枯骨曾系着的灵魂。

  实际上,姥姥的三女儿曾过续给她,但不知为何未能成事,似乎是个传闻。姥姥的三女儿过世也已经二十载。三女儿的儿子在祭奠母亲的时候,也能够写下一篇祭文来吊唁他的大姥姥。这是地底下的母女所不料的,也是大姥的侄子、侄女所料不到的吧。

  那些为此苏醒的人事,那些远处的残垣、草堆和背影,不知对活着的人们意味着什么,又有着什么样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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