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喜欢吃鱼。记得有一回上山砍柴砍伤脚休躺在床上,老想着要吃鱼,医生对他说有伤口忌腥他也不听。顺着他的性子,母亲只好烧给他吃。
父亲喜欢吃鱼,也喜欢捉鱼。空闲时父亲经常会聊起他过去一些捉鱼的事情。每每此时,看着父亲自豪满足样,就如同凯旋勇士叙述他的战斗经历一般。他说得起劲,我们听得也很有趣。
有一年初冬早上,父亲上田头干活,路过桥头,隐约桥下河泥中有动静。“嗯”父亲感觉里面有“货”赶紧脱掉衣服,摸进齐膝深的水里,不顾刺骨河水,凭着他的摸鱼技艺,硬是将一条看着都让人羡慕的乌鳢鱼捉住,父亲开心的咧着嘴笑。那时候,饭桌上有鱼吃算是一次了不起的牙祭了。父亲一有空就会到水沟河边去摸鱼、翻泥鳅、钓虾。因此,那时家中餐桌上时时有鱼腥的菜肴。虽然没有现在这么丰富佐料去配烧,但回想起来那时吃母亲烧的鱼也不逊。
现在饭店大厨烧的味。却再也吃不出当年那个味了。
父亲喜欢捉鱼,更喜欢养鱼。离村不远的山坳中有一口亩把来大的水塘,是下畈三四十亩水田用水的唯一保障。可这水塘是靠老天蓄水的,塘床淤泥较厚,用水时节,不肖几天便见底,因此村民称它为“短命塘”急需用水时,塘里流不出水,大伙只能望塘生叹,一些性暴的村民就跑到村委去责问,村干部也着实头痛。于是村里商量决定指人专门管理,不付工资,塘给管理的人养鱼,也不交塘租。父亲应了这档差事。原先几年同村几个与父亲合得来的人图着能养鱼,合伙放养了一些鱼苗,精心管理,雨顺的年份,到年终每人也能分上几十斤鲜鱼过年。大伙很是开心,都说是父亲的功劳。说功劳倒不如说是父亲的苦劳,从放养到捕获多是父亲操持。鱼儿不吃草了、水塘水浅了……父亲乐此不疲。后来合伙的觉得没什么合算也就由父亲一人来养。在每年正月后父亲便弄来一些鱼苗放养,还在塘坝上搭了棚,白天干活晚上早早睡进棚里候着鱼塘。
父亲是个勤快的人,在鱼儿需大量吃草的季节,每天天蒙蒙亮就担着畚箕外出割草,投放好草料回家我们还没起床。
最令父亲操心的是塘里的水。记得有个雷雨交加的傍晚,正在吃晚饭的父亲想起进水口没有打开,现在又急需蓄水,执意要去塘里看看。母亲见天已晚了,外面又打雷又下大雨的,劝他明早再去,可父亲就是不依,硬是拿着手电,扛着锄头去了。在父亲心里一顿饭比不上塘里的水重要,家人的担心对他来说是多余的。
父亲是个性急的人,看不过去的事情总爱直来直去说几句。有时,村民开塘放水灌田没有及时堵好塘口,或放了水嫌麻烦就不跑上来堵塘口,水白白流掉,父亲很是心痛。便会顺着水流看看他的水田里的水灌够了没有,然后帮他守好田口。第二天碰面还跟他唠叨几句:流下去的水是不会上来的,你们要节约点。碰到脾气好的村民会意笑笑了事,脾气不好的还跟父亲争个面红耳赤。家人劝父亲,塘里养了点鱼,一年到头侍候,没什么得利,别人浪费了水你又过眼不去,跟他们争口,都以为你是为了自家塘里的鱼,做了难人,算了别养了。
可父亲宁是不肯,说:我不管,总的有人管,塘里有水灌田终是好事。不养鱼,我也要管这口塘。对父亲这种执拗性子,那时年少的我真的不能理解,现在思忖起来觉得有点伟大。
每次回村闲聊起这可塘,老辈总说:你父亲不在,塘也管不好了,前些年,村里花钱对塘进行整修,挖除塘泥,加高了塘坝,可就是蓄不牢水,真是冤枉。
塘依旧,田依旧,管塘的父亲已不在。父亲和他生前为之操心这口塘的点滴往事,在村里留下一些或许没什么好提及口碑,吾辈也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