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一放寒假,就嚷嚷着要去买过年的新衣,平日里孩子一周有五天穿校服,好不容易能不受约束了,想狠狠地美美。于是乎,我带着她去逛商场,牺牲了好几张“毛爷爷”,把她打扮得光鲜亮丽,女儿带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迫不及待地要去姥姥家炫耀。看着日渐长大的女儿,才恍然觉得自己已经步入中年的行列,可在父母面前,依然还是受宠的孩童。
回到家,爸爸在洗刷碗碟、用具,妈妈在缝被子。他们依然保持着农村过年传统的习俗,要炸年货、蒸枣糕、做十大碗、炖一锅熟,这些事每年一进腊月门他们老两口就开始忙活,我们做儿女的因为上班根本帮不上忙。妈妈带着老花镜,弓着身子,正往被里儿上补一块红花布,嘴里嘟囔着,等搬到楼上,就把这些破的烂的都扔喽,老家伙,你睡觉不老实点儿,被里儿都让你蹬麻花了。爸爸搭腔,盖了三十多年了,能不坏嘛,再过几年,你想让我蹬我都蹬不动喽!
看着年近七旬的父母,我的心阵阵发酸。虽然现在生活好了,我们做儿女的也都有不错的收入,平日也常为他们添衣置物,可他们依然保持着简朴的习惯。女儿看到姥姥手中的花布,眼睛一亮,姥姥,我要这块布,你给我拆下来。
这孩子,你要这个做什么!?
跳街舞的时候当头巾,我这个肯定是最潮、最酷的!非把老宋他们比下去!
妈妈哈哈大笑,越笑声音越大,快岔气了。把我们娘儿俩笑迷糊了。妈妈向外招手,快……快过来,老头子,看你外甥女要拿这布当头巾呢!
爸爸进屋一看,也笑起来。
我看着这块有点眼熟的红花布,在记忆里迅速搜寻。仿佛有一扇一扇的门沿着思绪次第打开,经年的尘土纷扬散去,直到在某一处定格,我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穿着一条红花布的裤衩,在炕上扭来扭去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妈妈把女儿搂进怀里,一米六四的女儿头已经没过姥姥的鼻子了,妈妈说,宝贝儿,你妈妈四岁那年,都吃完三十的饺子该钻被窝睡觉了,看到我拿这块布缝枕套,非哭闹着要我给她做裤子,这布哪够做裤子的呀,说好过了年再去买块大点的一样的,可这小姑奶奶就是不听,最后没办法,拧不过她,就做了条裤衩。
我还记得大年初一我把红花的裤衩套在绿格子棉裤外面的得意样,用本山大叔的话说,那家伙,回头率老高了。谁见了都拧拧我的脸蛋儿夸几句:“看咱燕儿,真俊啊,裤衩套棉裤!”当然,这裤衩在我几乎炫耀完半个村子以后就被妈妈哄骗着脱下来。谁又知道,三十五年以后,这块儿布又一次被妈妈改成了头巾,在女儿的街舞伙伴中成了最抢手的装饰。
现在,我终于能体会到父母对我们的惯纵,辛苦了一年,本该休息,却为了年幼无知的我近乎无理的要求,深夜缝制,只为看到我满足的笑脸,这么多年,我们又回报了多少?有时我们呵斥孩子他们出来袒护,那是他们把爱又转加到我们的孩子身上,而我们还冲他们发脾气,真不应该啊。
爸爸、妈妈,今年过年,我一定把您二老奉为上宾,再恭恭敬敬地给您们磕头拜年,并给您们一个拥抱,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您们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