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大半生的朝朝暮暮,您的容颜日渐憔悴,我却只能闻声不动地望着、心痛着。
你我之间,像风筝断了线,那距离,被时间磨成了寂寞;你我之间,似流年,那句我爱你,被风吹散在耳边。
我拾起散落一地的回忆,一页一页地细读我们的爱,每次的结局都只是一片空白。
小时候,总是难得久久地凝望您。那时候,您忙到当我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之后,您还在教我什么是春夏秋冬;你忙到当别人问起“您女儿几岁了、读几年级了…”您的嘴角总会突然间稍略向下弯曲,最后每次都带着“好像”为词头造一个句子敷衍了事。那时候,我曾在心里偷偷抱怨过您。可是,当我知道了钱的真正概念之后,对您的怨恨逐渐由淡变到无。我明白了您一直在忙什么,貌似,全世界都跟您一样在做钱的奴隶。
若果说您是有偏爱的,那么不得不承认那个被偏爱者是我,毕竟哥哥们都不在您身边。而现在,连我也不得不离开了您,留给您加倍的孤独寂寞。
不久前您初度参加了我十年知识生涯中的家长会。
家长会那天早上,在朦胧睡意中接到您的电话,只听见手机那头传来疲倦的声音——我惊诧您竟然已经在校门口等待我。之前我还斩钉截铁地对朋友说您不会来,因为知道您一辈子最怯的事就是坐班车。
见到您时,您的手里抱着一袋东西,里面有几个苹果和几个煮熟鸡蛋…其实我更想说,那袋东西里面装的满满是您对我深沉的爱……
时间总那么无情,把我封锁在这头。到了中午,家长会终于结束了。我和您蹒跚着脚步走到车站……当计算到您已到家的时候,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可是又担心您已熟睡……直到晚上接到您的电话,您跟我诉说您在回去的路上吐得厉害……刹时,心痛、心痛。
记得完成过无数张被老师给予批评或赞扬的画,却未曾为我付出了不半生的老母亲勾勒过一张肖像;记得拍摄过不少张关于身边美好的人与物的照片,却不曾把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老母亲的容颜拍进我的喜怒哀乐里。
十八年之后,我才懂得世界上最有感觉的艺术品莫非属于自己的母亲的一切一切——她的片言只语、她一个微笑的弧度、她一个动作的姿态、甚至她一个不经意间的背影……关于母亲,我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瞬间——当我身临一个有许多声音夹杂在一起的环境中,若果那凌乱的声音中有一个声音是出自母亲的口吻,我肯定可以闻其声知其人在何方;当我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亦或在空旷寂廖的十字路口,方若出现母亲的背影,我总是可以很自信地呼喊一声“妈妈”,然后,习惯性地得到母亲亲切的回蓦。就像是有隐形的感应器渗透在我的皮肤里,让我无数次成功地搜索到母亲身在何方。
这么多年,好话不曾相诉于您。我拾起那些记忆,看见了一串一串的感动,也看见了您的心痛。我们之间朴素的言语都不曾表达我们的心情。其实我心疼您的心痛。
还能说什么,在记忆倒带的文字库里沉甸甸的通通是幸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