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设晚宴,我在一片昏暗而无聊的荒漠里,为他们植出一片光亮的绿草。在我原有的队伍,我以这项方式挽回他们对我的尊敬,我可怜的自尊。
听到晚宴那昏暗得难以辨清的面孔和笑声,我感到由衷的自足,我们没有太负他们当年对我的期望,我诚恳的说出我对一些老人的思念,我几乎要说,愿有一天,让他们因我而团聚,在团聚中让他们忘记彼此的可怜纠缠,我邀请而记起往昔岁月中的美好,为已经做古的同伴垂下目光,看到彼此已经苍老的鬓发和容颜。
我也向这原有的教师群落展示自己对时局和事理的睿智,好像我期望他们的笑声和他们的肯定。然后,在到达美妙的七寸之处,坦诚向他们告辞,和朋友一块儿消失在沉寂的黑暗里。
我的朋友,他们虽是我同在的队伍,但他们非我一类的阅历和生活,谁又能那么光明的照亮我的阴暗岁月,激动起我畏惧的灵魂?我在他们之间深情而胆怯的联络,我珍惜着这些来之不易的友谊,我宽恕他们对我的指责,主动的打电话给对方,或者一次又一次精力保持着与对方的距离,希望其能原谅我的不足,我的闪失,我的缺陷。
那园中的无花果树将要结果,那园中的桃树早已被伐没,那园中的旧房被推到,现已满载槐树。但我们仍然在满意和不足间纠缠,用热情和冷眼折磨我的忠诚我的赤子心肠。有些时候,常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这么深情瞩目他们的神情和眼色,我为什么要取得他们的欢心、他们的赞许?
于是,风一样的滑行,便于此时控制了我,像一个酒醉朋友疯狂的驾驶机车,在少人的深夜。
我就要告诉自己,还是看看这可怕而又趣味横亘的沧桑,看看自己是否有机会进入一座沙龙,纯洁的喝茶的纵谈艺术的圈子,在无聊的周日,不再依靠歌碟来孤独的倾诉,不再依靠麻木而恶毒的酒精控制自己,被风扬起,不再仅仅把自己的情愫和光亮的绿草,在荒漠中种植,而可以共赏琴瑟,共阅春夏,进入类于雅贵的生活。
是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更好地生活,不像现在一样?也或者,这阳台上的写作,这日复一日的阳光之下的阅读和记录,就是贵雅的生活?
忽然想到北京的昱弟,应该于此时给他一个电话。给他一个吗?我的骨肉胞弟,原来一段时期,他常常三天一个电话,他是那么焦虑,那时我为何那么麻木和自私,竟不知道他的焦虑。现在不常有的电话,也许是他坚守自己勤谨工作的时候,他已经持有岁月到达一个新的彼岸的船票,他将要搭上新的机缘,又一次开始新的起航。
他内心深念着家乡的我,他的家乡就是我和我周围的一切;他的生命里,就像我的生命里,只有兄弟和儿子,在决然坦诚的时空之间,只有儿子和骨肉兄弟。
我却为什么心内还牵挂着着天下的朋友,这故乡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却为什么心内还牵挂着这天下的残破背景?这天下的呻吟和噩耗?这天下我同类的期盼张望和喃喃自语?除了这长久而优美的冥思,我只能在朋友的欢聚中找到可怜的自己?
这,是否是一种孤独。于此,我常常仰望夜空中的月,还有那陪伴的孤星;常常写下有些颓废的字,还有那萦回的神思;常常想到彻底的平静,还有那这唯一的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