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夜晚,在所有灯光熄灭之际,有时候甚至当室友们在说笑的时候,我都会躺在床上,默默地,静静地,眼里满含泪水。
只要黑夜来临,人不是陷入沉默,便是陷入疯狂。
想起年幼时那些遥远的人和事,我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竟会对那些时光如此思念,同时如此感伤。
我无法明确地知道自己到底在感伤些什么,是年少时的轻狂让我对老人们做了错事,还是因为那些和晒得黝黑的玩伴们在灿烂的阳光下狂奔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突然很想念小时候养的狗,她一直陪着我,从六岁到十六岁。我想念一窝一窝的小狗仔和它们细弱的无助的叫声,它们粉粉的小爪子。
外婆把鸡蛋面条温在锅里,等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成稀饭了,但我对它的颜色和香味却记得如此清晰。我们总是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异常清晰的记忆,让人感觉它们一定还有别的更加重要的意义。
每一次都很害怕如果我睡着了,明天开始,刚想起来的一切又模糊了,再也没有如此地清晰和美丽。
我童年的玩伴们,如今除了两个还有联系外,其他的都已经没有了联系。他们不会知道我是有多么地想念他们,怀念他们,却又多么地羞于再见。在分别的这些年里,我已经变了太多,再也无法回到孩童般的坦诚和自信。我已经是一个沉默寡言、羞于表露的人。
我尊重他们现在所做的事,尊重他们现在的生活,甚至还想像从前一样成为他们生活中的一小部分。我总觉得我的生活必须要成为别人的一部分,如果我永远都是单独的一个人,我将永远也不知道别人生活的精彩在哪里。
我不想回忆自己躺在床上悄悄流泪的日子。从我离开外公外婆时起,我就从来没有过放声地哭泣。默默地流泪已经成为我的习惯,甚至成为我生活的规律。
我不想听到自己哭泣的声音。让我觉得很难堪,很丢脸,很懦弱。
我一直觉得并且希望自己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但现实证明我一直都像刚离开他们的时候一样软弱和胆小。我成长的是撒谎和伪装的技能,心灵和承受能力却一直被时间腐蚀。
一个小小的失望都会给我带来很大的打击。
我再也不想去承受任何这样的冲击。就像坐电梯的时候看着电梯下降一样,让我感到恶心和头晕,感到莫名的心悸和恐慌。
我喜欢用恐慌这个词。因为我的生活里处处都是恐慌,也在处处逃避恐慌。
我有些病态地喜欢想象自己处在恐慌的状态下,那种很刺激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