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一天,我作为一名大学四年级的医科学生,正在马尼拉一家公立医院参加产科的第一次实习 。我与我一起上班的同事将这家医院戏谑为“婴儿制造工厂”,因为在24小时期间,迎接180名婴儿的诞生是很平常的事情。
那天也是我25岁的生日。我对于即将到来的准妈妈,感到准备不足。由于没有经验,我心里不断地在祈祷,千万别在小生命降临时把滑溜溜的婴儿掉在地上啊!
不久,我就有事可做了。在接生期间,我不时地用再坚持一下的话来鼓励产妇们。另外,用“马上就能发现孩子的性别”这种话也对她们将孩子生下来具有极大的激励作用。
大约到晚上10点左右,我已经工作了15个小时——一个产妇被领到我的接生台前。她大约二十七八岁,白皙的皮肤,长长的头发。这是她第二次生孩子,但她却在轻声抽泣。这名妇女由于好几天没有感到婴儿在肚子里动了,于是就有了不祥的预感,下午医生曾用多普勒超声波给她作了检查,结果发现婴儿已经没有了心跳。医生告诉她,婴儿已经死了。我此刻的任务就是将已死去的婴儿接生下来。我很奇怪为什么不给这名可怜的妇女进行剖腹产来减轻她的痛苦,但转念一想,既然医院里这么忙,手术室一定不够用。一名住院部医生告诉我,这个接生病例应该很“容易”,因为孩子已死,而且母亲以前也生过孩子。她说我应该能在不到30分钟的时间就能让死婴生出来。那天夜里,我第一次沉默不语。我该怎样说服这名妇女将她的死婴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呢?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那名住院部医生来到我身边问我怎么还没有接生
下来。我悄悄告诉她,我能够摸到婴儿的头部,但是,产妇用力却不够。我询问她我是否能采用外阴切开术来扩大产道。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很快就实施了手术,婴儿立刻就滑入了我的手中。他是一个可爱的男孩,重约3公斤。我把婴儿放在一张无菌布单上,然后将婴儿裹着,将他放在母亲的腹部。这位母亲看了一下她死去的儿子,就把头转了过去。我一直没有吱声,因为对于一个生下死婴的母亲来说实在是无言以对。
当我开始缝合刚切开的伤口时,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我抬头瞧了瞧仍在母亲腹部上的“死婴”,此时我听到了一生中最可爱、最奇妙的声音。“死婴”大声地啼哭起来。“妈咪,你的孩子还活着!”我大声惊呼起来,一遍又一遍。产妇的轻声哭泣这时变成了幸福的泪水。“医生,谢谢您带给我孩子的生命。”她重复地说道。
那天,是我记忆最深的一个生日。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奇迹般的时刻。它使我第一次懂得,医生也会判断错误。本来我可以很自然地认为,这应该是一个死婴,在给母亲看过之后,就随手把婴儿处理掉了,那无疑对母亲来说是一个终生的遗憾,尽管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而对我来说,却是一个终生的遗憾,尽管是无意所为。
我后来从未得知这位母亲和她的孩子出院以后的境遇。然而这件事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它使我相信,奇迹有时确实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