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话题渐尽兴时,王波不觉又想起上星期与学习委员组织的班会来:
那是两节晚自习,班会内容:“大学生在学校要做的事”王波与学习委员两人主持。王波先找找有关内容,加之自己的观点,综合现状便总结了一个开场。学习委员是个心细的女孩,她列下了几条要说的内容,两人就按着往下走。中间似无话时,王波总能让大家参与进来,吵闹中又各抒己见,两节课不觉就过去了……
王波想着想着,不觉心中畅快,又起身一人在跑道上走走。走没多远,微风吹起,他又想起柳洁来。柳洁前天对王波说:“有时间去南市海洋馆看看。”
王波不觉笑了,想着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又感受着青春的美妙:只觉当下这个时空是永远无法复制的,这个现在,自己充满了爱与感激,世间真理,所有的所有都在这里。
他想着:“自己有家人,有学校,有集体,有朋友,有爱的人,有被爱的人,有年长的,有年幼的,还不简简单单只拥有这些,有满足,包容,希望,激情,自信,爱,自己有资本……”
“难道是这些吗?”
他感到这些都是在希望这个前提下的。
“那以后呢?”
他想:“随自由的心,跟随自由的心,维护自由的心。”
他越想越美。
夜幕下,灯光里,王波如此幸福,他看着花草都觉喜爱,忽而他就觉悟出个什么理来,说不上来,只觉渴望遇见一个十分优秀的人,奇人,高人,而两人是能够有思想交流的。
忽而,他想到孔子那句:“朝闻道,夕死则矣。”
他觉得自己像是忽而闻“道”了般,在这微风吹过带着清秀花草香的晚上,直感天神合一,他又一下悟到:真觉如此是大爱,是善,是爱,爱自己,爱众生,爱万物,人世间最高追求,莫过如此。
就这样,王波忽而觉天地间,有冥冥中一种刚刚好的东西使他狂欢,不觉又感到很多“事物”每秒都在逝去:好奇,激情,坚持……所有的所有。
第二天,王波就觉和行为吃力,大有失兴致,而世俗的一切又不停的在耳边吵闹,王波就不想说话,很不想说话。
独处时,他心想:“既然已感悟到,可自己毕竟还没到老了呢?而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他感到:已然站到了最高点,就看看什么是最重要的?抛开所有,归于心性,只剩下自然身上了。
于是,王波回寝室,在墙上写下:“坚持你认为对的事。”
王波想:“思到底没什么是对的,只有让自己更安静,更沉默,直到底就是随性,而摸索那件要自己一生去做的事,这已是坚定的前奏了。”
混乱的寝室,安静的教室已使王波坚定下来,他想着:“是有这么一件事的——做自己。”
于是,接二连三的关系让他头疼,
学校里,王波很多事懒的去做,也很厌烦,学生会的很多事他就推了,无关紧要之事他越发的想要拒绝,只安安静静的“做自己”去苦寻那一件事,很多事的言笑成了一种表象。
做自己使于一种可能,而厌烦关系,可王波知道利害关系又是成事的关键,而可能成利害时,又成关系的另一种层次了。
渐渐的,王波与同学很少一同吃饭,班级里欢笑也很少。没事时他常独自一人在学校四周大范围的骑车游走……
连着几个月,王波就在这种状态中游走。冬季的一天晚上,王波一人在操场上走着,遇见一个同学与之聊天。同学说起以后毕业之事,说起与谁谁的关系时,王波说:“沟通要多样性,互动性。”又说:“你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好人,你把所有人都当成坏人,势必会得罪人,但把所有人都当成好人,你会害死人。”
王波说的时候,感隐隐的自信,又略无把握般,他只觉得前人说的是有些对的,只是就这样简单的说出来,总觉得少了些自信。
同学问:“波哥,你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想什么了?又悟出什么道理了吗?”
王波说:“其实我已经死了……”
同学说:“听不懂了。”
王波笑着,两人又并排走着。
……
几天后,王波一人在餐厅里张望着打些什么菜,唐佩从他身后拍了一下,说:“王波,你过来,我有事说。”
王波也知道唐佩会说些什么,就跟着唐佩走到餐厅一角桌子旁,两人坐下。
唐佩说:“王波,有些事我想告诉你,其实,其实我们是不太可能成为男女朋友的,咱两个人……”
王波也极力赞同,说:“嗯,是,我也想跟你说了,我感觉,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
唐佩也点头,两人都在努力放大这个关系般而似乎没一点青年男女谈分开的遗憾。
可王波隐隐的知道,这放大的基础上,朋友都不好做的。
“但,她真的是一个朋友。”王波暗思。
……
王波又想着:“柳洁呢?她的存在,依旧美妙,她让自己有了喜欢的人,能爱的人,这于青春中……,但……”
渐近寒假,宿舍里,班级里,甚或同系里,同学间喝酒聚餐是越来越多了。王波很不想去,可有些时候还得去。
几次后,王波手里就没钱了。这时,家里他母亲打来电话说:“你父亲工作被调了,牵连的还有什么被查了……”
王波知道家里生活更是吃力了。
……
这段时间,王波知道做成事才是道,想那些有什么用。
于是,王波在周六、周日基本都在学校的兼职群里打听兼职工作:酒店服务员、保安等。
连着的外出兼职使他知道:生存之问题对于“做自己,找寻自己善于做并能激发潜力之事”,是个真实、可见、压倒性的现状。
但王波想:“一个做自己的人又何必在乎这些,你要想的是如何使自己有价值,所做之事有意义。”
兼职中,王波端盘子端的手发抖;做保安,在深夜里用纸箱当被子……他觉得这都没什么,只是那件自己要用一生去努力,去已归宿的姿态来做的事业,迟迟未坚定而坚守着什么,王波心里暗暗有些知道:自己还没找到。
因为演讲的大场合,王波也因做兼职保安见过,与预期的样子不一样。
……
寒假放假,王波计划着还得考驾照,于是又在南市那个酒店里应聘了工作,一边学习一边练车。只是空闲时,他觉得少了好多兴致。不知怎的,他时常感到一种恐惧感在身边萦绕着,不知是什么?好几天,他独自在屋里想着:“是什么?是什么让自己这么恐惧?”
一天晚上,王波下班回住处,同事回老家了,静静的公寓宿舍里,王波心里隐隐觉得有一种小时候的艰难感,越觉得空虚无为消沉。极度消沉后,王波坐起来找纸笔列下自己的困惑,思考着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便想着自己优点,在纸上写下来:
自己自信,有激情,眼前觉得光明,有爱心,哪里都能是自己的舞台。
自己爱表现,表现能增加自己的人气与形象,从而交更多的朋友。
自己做事沉稳,不易冲动,性格温和。
自己长的也好看啊,身体也很好啊。
自己有人爱,有人喜欢,有人挂念。
自己不自甘堕落,能坚持,能吃苦,有自己的思想,有德行,有潜能。
自己在条件不充足时,敢于创造条件。
自己能与人谈心,有谈得来的异性和朋友。
自己有朋友、家人、老师的认可。
自己有气质,有气场。
自己能演讲,能影响他人。
自己有见解,有胸怀。
自己有志气,不甘于落后,能穷则思变,改变意识强,能养成好习惯,有很强的创新意识。
不足处呢?
自己做事情常是一根筋,容易机械性,对结果有逃避。
自己脑中想法太多,理念性强而事实不足,对原因分析不思考。
自己恐惧事人,很害怕什么,事办不全,办的时候还想自己是怎么了?好像别人能帮自己一样,依赖性强,想独立可又不知干什么?做什么准备?
自己不够圆通,死咬一根筋,不管不问,孤立孤僻办事。
自己常不说话,不说好话,懒,事情辩不清,不回应,不进步,好像主见被别人控制一样,不敢回应,陈述不做准备,关系上互动性弱,对不乐之人逃避,不解决,没心思准备。
自己有目标,只是在嘴上,在纸上,理论太多,实践几乎没有,就没有人再听你的理念,有些事放弃的不明不白,逃避的一干二净,却不找原因。
自己虚荣心强,却不管别人,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有实力,自己却没有实力又虚荣,而自己毫无自知之明,装面子,不给别人面子,不知道怎么给别人面子,思想却更想高人一等,直到面子丢尽。
自己不考虑自己的事,不对家庭有一个正面的面对,相反,在别人的喜爱中让自己攀比,对父母、弟弟责任没有分担,没有行动。
自己有见解,却不知表达,潜想着还有人让自己去坐高位发言。
……
开学后,整个春天,王波又时常独自一人骑着单车在学校四周大范围的游走,他去了以前父亲呆过的地方,去偏僻的林中小道上游走,去刚修好的宽阔柏油路边看看,去未曾见过的田野间看不同的风貌……,路上,悟出又写下他认同的“理”
一、是存在。
二、是能量守恒。
三、是大爱。
不断琢磨着。
……
大二,渐入夏天,王波与刘冲在寝室楼顶看学校四周建筑,见四周都是学校,隔壁学校去年空荡荡的,现在也来了新生,也热闹起来了。
刘冲问:“你准备好了吗?毕业了快。”
王波看着眼下,呆呆的,不知如何回答的说着:“嗯,哎,就是,快了。”
王波觉得自己就像五月份的麦子被收割了,有点猝不及防又来的准准确确。
……
几天后,王波与宿舍几人到市里采购班级用品,在宽阔的街上走着,街两边是高楼。王波跟在几人后面,他觉得这高楼让他恐惧,觉得这路柏油路怎么被堵的那么死?消极着有些不自在后,他又潜想着自己还有机会,潜思着自己还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而这个救命稻草就是自己想做并善于做的事,他觉得自己有这个机会,会有这个机会;但他隐隐知道这机会可能找不到。
在南市里转了几圈,王波迷迷糊糊中消极着跟黄鑫等人回了学校。
在宿舍里,王波时常恐惧又疲倦的圈躺在床上,很怕听到任何动静,很怕与周围人的关系,又不断的反思自己,他感到自己在信仰的尖上相互徘徊。
……
一天傍晚,王波吃完饭,刘冲叫上他说到操场上走走。王波笑笑也“无知”的同意了。天已黑,看台上灯光打在操场中间,两人在塑胶跑道上慢慢走着。
王波不知说些什么话,可又觉还得说点什么。
刘冲问:“你这咋回事?跟以前不一样了。”
王波说:“我,我感觉,自己有两个我,不知要听哪个我了。”
刘冲说:“其实,我说,我佩服的人没有几个……你算一个。”
王波笑笑,不知怎么回答。
刘冲又问:“毕业后准备干啥想好没?”
王波不知道,只隐隐觉得有一个救命稻草般不清晰的一个方向,而这个方向让他自己找不到自信,他脑袋很乱,又不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王波在班级,或在寝室,除黄鑫还没事猜猜他的心思说笑几句外,他自觉,与所有人的关系都快要无话可说,而黄鑫也会没话可说。
到了晚上,王波更是半夜半夜的睡不着,他自觉自己快有些不正常了,睡不着是因对自己,对自我的反复思考,也有被动思考:我是什么样的人?该有一个什么样的信念或信仰?该如何面对生活,面对未来?
信仰上的徘徊可以让一个人忽而残喘,忽而更加坚定,忽而像是处于两个自己中间边缘,痛苦不堪。
王波在这一段时间感到并看到:做一个普通人有多好。
演讲,王波曾热爱的演讲,他也在一次次演讲会上觉察出其中商业的味道,而这味道一出,竟把全部味儿都一下子改变了,才能,只是一种附加的生存后的“产物”,而存在的空间,是在可有可无的份上。
仲夏,一天夜里,王波做了个梦,梦见一个人从很高很高的楼上摔下来,他就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他半夜吓醒,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来?”醒来他睡不着了,恐慌让他自己无知,睡不着。
……
许久,6月的一天,大家都在忙着毕业。王波跟着李易在学校走着,李易买了雪糕,两人正边走边吃。
王波知道有些事要发生了,只是没想到真的来了——母亲得了重病。
这一刻,他的世界突然真的随落到了极点。
曾经,父亲对他说过:“有些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因为不知未来会有什么事发生。”王波也在平常时有所想过,什么万一,什么可能,可一经这样想的时候,他心里就会默默说着:“千万是自己,千万是自己,千万不是自己家人……”跑的没边没沿的,然后不去想它。
父亲电话里说:“你赶快回来吧。”
王波整个身心都慌乱了,他还在想:“大爱啊,大爱是能的……不会的,不会的……”
王波与同学借了钱就回家了。上了车,他止不住的沉默,止不住的悲痛。
王波在火车上,父亲又发来信息说:“没那么严重,是炎症。”
王波知道那只是父亲不想让自己在路上有过激的行为。
王波到北城家里,开门进屋,见地上鞋子乱放,有一只找不见另一只。到医院里,见干净整洁的病房里,母亲躺在床上,有些无力。母亲见王波来,问:“啥时候回来的?”
王波低头说:“昨天下午。”
母亲问:“吃饭没?”
王波说:“吃过了。”又不知说些什么了。
……
王波在外面走廊尽头窗户边找到父亲,父子俩又拿着检测报告去找大夫。已确诊为癌症病变,大夫建议去北京,又不建议去北京,因为已经转移。
父亲还是决定到北京,第二天就带着母亲与王波坐飞机去了,留王博在家。王波第一次坐飞机,他未想竟然是这样的情景。他坐在母亲身边,陪着疲惫的母亲。三人到北京,先找了肿瘤医院,床位紧张,又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宾馆,然后拿着病历表去肿瘤医院找专家。结果一样,已转移。
母亲渐渐知道或渐渐感觉到病情后,说:“这都是命,命赖的很。”
三人在北京没几天,母亲已吃不进去饭了。先时还能吃点稀粥,后来竟吃什么吐什么,只能打点滴输营养液。
六月中,王波回南市,到学校办理毕业手续,又急忙坐高铁到北京。这一天,王波到宾馆,见父亲扶着母亲从洗手间出来,母亲很吃力的走着,身上已瘦的能看出硬的骨头。
第二天,母亲在北京肿瘤医院里病床上安顿下来。
……
一日,母亲躺在干净的病床上,王波下楼买吃的。半路,王波一个人提着小米粥,坐在医院大厅里。静静的,他感到整个世界都在眼里变了样子,他感到自己整个人没了依靠般,又想:“活着,活着,活着,我活着就是让你骄傲啊,可我还能怎么做?什么感悟?什么金钱?什么目标?所有所有,都是为了让你骄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