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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里的人生(38 王十二妙治眼伤)

  清末民初的老天津卫,虽没有今天天津市这么现代、庞大、繁华,但也是当时的大城市,北方的重要码头。能在这个地界上站住脚,混出点名堂的,都有自己的绝活,神医王十二就是其中一个。下面我们讲一个他为铁匠治眼伤的故事。

  有一天,王十二在租界的开封大道上走,忽听有人尖叫。一瞧,一个在道边套烟筒的铁匠两手捂着左半边脸,疼得大喊大叫。王十二急步走过去问他,出了嘛事,这铁匠说:“铁渣子崩进眼睛里了,我要瞎了!”

  王十二说:“别拿手揉,愈揉扎得愈深,你手拿开,睁开眼叫我瞧瞧。”

  铁匠松开手,勉强睁开眼,一小块黑黑的铁渣子扎在眼球上,冒泪又流血。

  王十二抬起头往两边一瞧,这条街全是各样的洋货店,王十二喜好洋人新鲜的玩意儿,常来逛。他忽然目光一闪,也是灵光一闪,只听他朝着铁匠大声说:“两手别去碰眼睛,我马上给你弄出来!”扭身就朝一家洋杂货店跑去。

  王十二进了那家洋货店的店门,伸出右手就把挂在墙上的一样东西摘下来,顺手将左手拿着的出诊用的绿绸包往柜台上一撂,说:“我拿这包做押,借你这玩意儿用用,用完马上还你!”话没说完,人已夺门而出。

  王十二跑回铁匠跟前说:“把眼睁大!”铁匠使劲一睁眼,王十二将手中那东西贴近铁匠的眼睛,只听叮的一声,这声音极轻微也极清楚,跟着听王十二说:“出来了,没事了。你眨眨眼,还疼不疼?”

  铁匠眨眨眼,居然一点儿不疼了,跟好人一样。再瞧,王十二捏着一块又小又尖的铁渣子举到他面前,就是刚在他眼里那块要命的东西!

  不等他谢,王十二已经转身回到那洋货店,跟着再转身出来,胳肢窝夹着那个出诊用的绿绸包朝着街东头走了。铁匠朝他喊:“您用嘛法给我治好的?我得给您磕头呵!”

  王十二头也没回,只举起手摇了摇。铁匠纳闷,跑到洋货店里打听。店员指着墙上边一件东西说:“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说借这东西用用,不一会儿就送回来了。”

  铁匠抬头看,墙上挂着这东西像块马蹄铁,可是很薄,看上去挺讲究,光亮溜滑,中段涂着红漆;再看,上边没钉子眼儿,不是马蹄铁。铁匠愈瞧愈不明白,问店员道:“洋人就使它治眼?”

  店员说:“还没有听说它能治眼!这是个能吸铁的物件,洋人叫吸铁石。”店员说着从墙上把这东西摘下来,吸一吸桌面上乱七八糟的铁物件——铁盒、铁夹子、钉子、钥匙,还有一个铁丝眼镜框子,竟然全都叫它吸在上边,好像有魔法。铁匠头次看见这东西——见傻。原来,王十二使它把铁匠眼里的铁渣子吸下来的。

  可是,刚刚那会儿,王十二怎么忽然想起来用它来了?

  作者感言:故事选自当代作家冯骥才《俗世奇人新篇?神医王十二》,作家开篇说:“要说那种‘妙手回春’的名医,城里城外一挑一筐,可这只是名医而已,王十二人家是神医。神医名医,一天一地。神在哪儿?就是你身上出了毛病,急病,急得要死要活,别人没法儿,他有法儿,而且那法儿可不是原先就有的,是他灵光一闪,急中生智,信手拈来,手到病除。”老天津卫流传不少王十二治病的神奇故事,作家记录了两个,上文是其一。

  眼睛扎进了铁渣子,人们的第一想法就是快去医院,找医生将铁渣子取出来。而用吸铁石将铁渣子吸出来,也只有王十二能想得到、做得出,仅此一点,也就够神了。这大概是磁铁产生以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用磁铁治疗外伤的案例。我们想借这个故事说三点想法:

  想法一:有些知识、信息,看似对你没用,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突然排上用场,帮了你的大忙,所以,处处留心,多积累一些知识、信息,只有好处,没用坏处。王十二常到洋货店里逛,了解了磁铁的性能、功用,又知道哪个店卖磁铁,这不经意了解的知识、信息,对他行医治病及医术提高风马牛不相及,但当铁匠眼球扎进铁渣子时,这一知识、信息便产生了重要价值,让王十二以最便捷的方式完成了一次高难度的眼科手术。似想,二十世纪初叶的旧中国,医疗技术十分落后,西医尚未普及,能做眼科手术的医院凤毛麟角,铁匠说他的眼睛要瞎了,不是危言耸听,是实情。就是现在,从眼球上取下一块扎进去的异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王十二是神医,一点也不过分。

  想法二:遇事不死板、不僵化,善于联想,多维度思考,是做好一件事情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人们的惯常思维是:眼球扎进铁渣子,就得赶快去医院,找医生,动手术取出来,除此,没有别的办法。能突然想到用吸铁石将铁渣子吸出来,无疑是神思妙想。其神妙就在于:这是一种超越医疗域限的破界思维,是“别具胆识向洪荒”的创新性想法,是具有原创性的独一无二。事后,大家都觉得道理很简单,做法很容易,但就这么简单的想法、容易的做法,也只有王十二能想得出,做得到。这是因为,首先,王十二是医生,他的思维出发点是治病救人,他得想办法把铁渣子铁匠的眼睛里取出来,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其次,最关键的是,他不保守、不僵化,善于联想和调动已有的知识、信息并能做到触类旁通。这是一种发散性的灵性思维,作家所说的“他忽然目光一闪,也是灵光一闪”,就是这种灵性思维迸发出来的灵感,这灵感源于他的用心,源于他的开放性思维联想,也源于他丰富的知识经验。王十二妙治眼伤启示我们:遇事不要抱着成规定制不放,要善于发散思维、越界思维、灵性思维,世界万事万物都是有联系的,解决问题的途径绝非一条,他山之石亦可以攻玉,一切皆有可能。

  想法三:王十二妙治眼伤还告诉我们,有些新创意、新做法其实并不高深复杂,那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做起来很容易。所以,生活中需要创新,生活中时时处处都可以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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