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姨开始不断抽搐的时候,我很担忧的坐在床头,紧握着她的手,想安慰她,帮助她抵抗血栓及并发症的侵扰和折磨,而今天早上过来,对这种现象已无更多的疑虑,担忧和怜悯之情愫被我压迫下去——也好压迫,那仅仅的一丝担忧,她已经八十一岁。
病床之外还是那些夜色或白昼的光阴吗?三十年前,母亲也是在这所医院疗伤,那是黎明和暮色的时光,好像是另外的天堂。我尚年少,是大姨从老家过来伺候因家庭变故而受伤的母亲;不再年少的上班期间,母亲重病,还是大姨过来陪伴伺候,那给予我母亲该是如何的安慰,给予年青正值热衷工作的自己,又是怎样的付出?那是另外的世界,却又历历在目,何以忘怀。
此时此际,这医院里的走廊,是表哥和表姐们陆续来到,那些关于可以随时降临的死亡的莫名寂寞,我可以和众人分担,随时迎候死神。尽管我从来不畏惧死亡降临我的躯体,也不畏惧他自然而然的到访我高龄的亲人身上,但畏惧的是社会的道义和人间的责任,我是儿子,是兄长,是父亲,是丈夫,这是我的伦理身份。
而当恩于我的大姨,此时此际,守在她的病榻之前,我也无暇顾及外面是否光,是否有新鲜的空气,即使如昨晚那般走出医院,也没有及时呼吸别样的空气,又坐上出租车到另外的没有阳光和新鲜空气的饭店,以另外的人们说笑,好像很真诚的交往,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很正常——远离那没有月光的夜色,隐藏着了更为真实更为坚硬更为神秘的情愫,尽我为人及人伦的责任。
大姨身体的抽搐渐渐停歇,身体恢复了平静,她的生命在喘息。坐在她的床前,听到外面救护车起伏哀婉的警笛,那是他人家的亲人。终究可以看到光亮,从半扇窗口投射进来,看不到小鸟,听不到风声,也无法瞩目母亲和大姨的故乡,那落尽木叶的杨林,那褐色的广阔田野,那蓝烟缭绕的村庄,只能萦怀着远远的梦想,陪伴着母亲的姐姐,她一生未嫁的姐姐,在往生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