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风驰电掣,跨越高山大海,走过城乡村落……二0一六年的国庆长假,我们一行四人在自驾游。此时的我绝不会想到,一场于万千人间的邂逅,成就了我近半个世纪的梦……
同行的伙伴们,被车窗外的大好河山,奇观美景深深的吸引着,而我的心底却埋藏着一个隐秘的愿望:那就是利用这次旅游的机会,寻找阔别四十多年的战友,实现我心中的梦想。怀念战友,渴望相逢的夙愿,伴随着我走过了大半人生路,就像一簇经久不息的火苗,在我心里燃烧着,一直燃烧着……
风雨行车中,同伴们心情愉悦,兴致高涨,车内欢歌笑语,车外美景连连……那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巧夺天工的美建筑,已引不起我多少兴趣,我的思绪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部队生涯。
七十年代初,我所在的部队奉命从南方调防到大西北。面对乱石沟豁,杂草丛生的野蛮荒地,我们自己动手,开荒种地,自给自足,建窑生火,产砖烧灰,向风沙肆虐的黄土高原安营扎寨,要房要粮。
我们除草搬石,垒石砌堰,运土造田,修渠引灌,肩拉犁耕,春播夏锄……我们上山采石,下洞挖煤。装窑时,战友们身背沉重的原料,一步步登上陡峭,高耸的窑梯,汗浸索勒,步履艰辛……
出窑时,战友们头顶热浪,脚踩高温,顺退而下的汗水稀释着脚底滋滋啦啦的炙烫,烟熏火烤,抢时快运……
我与我的战友们,经历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磨砺,克服着一个又一个困难,肩上勒出次次的血泡,手上磨出厚厚的老茧。用辛劳的双手和汗水营造出:层层碧波荡漾的万顷良田。排排高低有序的窑洞营房。绿树成荫,山清水秀。在那艰难困苦的岁月里,用血与汗:描绘出人生最美最宏伟的蓝图。用苦与乐:凝聚起战友最挚诚难忘的情深谊长。
轿车在奔驰,梦想在继续……两侧的树木山林急促而过,远处的山峦江河缓缓后移。一路的颠簸,来到了苏州的山唐街。这里小桥流水,商铺林立,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两侧高低错落有致的商家招牌。看上去整个小镇古韵悠悠,风趣连连。
在一处古色古香的小店里,摆放着上个世纪文革时期的各种刊物及物件。一组木制工艺品吸引了我的眼球,那是京剧《智取威虎山》中的人物模型,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看到这里,我心中的那簇火苗似乎又旺了一分。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次旅游途中我要寻找的战友,正是当年排演《智取威虎山》中,少剑波的扮演者,卢达。
当年,由于长期的施工与训练,致使部队的娱乐活动十分的单一和乏味。为了活跃,丰富战士们的业余文化生活,大家自编自演,自娱自乐。排演了京剧《智取威虎山》,少剑波一角,就落在了卢达的头上。本来,卢达有不错的戏曲武功基础,但在一次施工中受了伤,只能该唱文戏。他刻苦练声,认真排练,最终把角色塑造的非常成功……“唉,你又在思念哪个战友呢?"
伙伴们在不断的提醒我,并调侃说,我有“妄想症”,是病,回去后要好好调理一番。
乌云漫漫,细雨纷纷,我们行进在去南京的路上。
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心情却有些压抑……崇山峻岭,林荫湖泊,似乎处处都有战友们的身影。神州大地,芸芸众生,瞬间又音讯全无。次次的寻觅,又次次的失望。处处的期待,又处处的惆怅。我那曾经同甘共苦的战友啊,你们到底在哪里?
车子一到南京,马上就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在游历了莫愁湖,中山陵后,按照计划,简单用餐后,就驱车返回。
可就在返程的路上,我心中的那簇火苗似乎跳跃的异常欢快,耳畔好像也听到了那冥冥之中的召唤。说不定,希望就在最后一刻。在我的建议下,与同伴们一起,改道玄武湖。
风景秀丽的玄武湖,绿草如茵,碧波荡漾,高大宽厚的古城墙,展示着厚重的文化与悠久的历史。同伴们忙着去拍照留念,我独自坐在路边的石凳上,边休息,边注视着来往的游客,继续追寻着心中的梦……突然咯噔一下,我的心在急速的跳动起来,因为就在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有卢达的影子。
我霍地站起来,两眼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狩猎已久的美洲豹,发现了待捕的猎物。随着这个人的不断临近,我迅速的在他身上审视,判断着。他走的很快,一眨眼经我而过。
机遇稍纵即逝,时不我待。于是我朝着他已过的背影大呼其名“卢达,卢达,卢达”,连呼三声。
这三声,呼出了我四十四年的梦想与希望。喊出来我近半个世纪的期待与心声。
这近乎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叫,引得众人驻足观望,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已过的他停住了脚步,回转身来,直愣愣的看着我,一脸的茫然,并不断询问我是谁?为何知道他的名字?。
我在激动,兴奋中仔细辨认着他……
那曾经年轻帅气,棱角分明的脸庞,随然被无情的光荫岁月夺走了往日的风采,高大魁梧的身躯,也失去了过去的挺拔与潇洒,但他那饱经沧桑的眉宇间,扔能看到当年的影子……
我的心在狂跳,大脑在发涨,我在极力克制此时激动的心情。
我在思索,如何能打开他记忆的闸门?
情急之下,我想起了过去他创作的一首诗《画手》,凭着记忆,零零碎碎的诵给他听……“画笔——一把老撅头,画纸——一片荒山沟,革命战士,是黄土高原的画手”……
我刚诵了两句,突然,他的双手一下抓住了我的双肩,两眼紧紧盯着我,激动,茫然,若有所思……
在我不断的引导,启发下,卢达慢慢的缓过神来。四十多年前的部队生涯,朝夕相处的战友情谊,在极速的唤起他的记忆。
当他知道了我是谁,知道了为了寻找战友,执着地走过了四十四年的追梦人,他惊呆了,愕然了,他的手在抖,嘴在颤,他似乎不相信,大海能捞针,铁树会开花。
这预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突然奇遇,也使我一时懵懵懂懂,不知所错。
我自持有点文学功底,口齿还算伶俐,但此时,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而我的战友卢达,早已是少年有成,硕果累累的文学奇才,口若悬河,妙语连珠,而现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多少年了,我一次次的期待,又一年年的失望,就这样期待失望,失望期待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带着梦想走过了整整四十四年。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变成了现在的迟暮老人。
苍天在上,厚土作证,我们分别了近半个世纪的战友,在这风景秀丽的玄武湖畔,真真切切的相逢了。莫不是上苍怜悯我一颗怀念战友的致诚之心,真的就把这梦想成真的奇迹赐予了我?
就这样,我们这对老战友,双手紧握,双目以对,用无语的泪水诉说着,感慨着……
一次假期的旅游,变成了一场终生难忘的奇遇。这件事给了我很多启发,我相信,人只要有梦想,有追求,生活就会出现奇迹,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车轮滚滚,我们奔驰在返程的路上。
蓝天,是那么的蔚蓝云淡。阳光,是那么的明媚璀璨。两侧的树木山林似乎向我招手相送。远处的山峦江河似乎奔腾呐喊,祝我凯旋。我们老了,退休了,但我们的激情不老,梦想不老,绚丽多彩的俏夕阳与更加美好的生活正等待着我们……轿车在奔驰,迎着旭日的朝霞,去追寻心中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