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胶东半岛,牙山东麓,“烟青路”北段,距烟台市不到八十华里。我离开家乡多年,很长时间没回家乡了。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得闲携小孙子一起去烟台探亲,路过家乡,所闻所见,思绪万千,家乡变化太大了。
在平坦的高速公路北去,行车在一个叫大庄的村头,向东望去,就可见到我久别的“观阳河”了。这条大沙河源于牙山和东南部山区的三条主要河流,在此汇合而成。河床宽约三百多米,河西岸有很高的防洪大坝,大坝里边又有近百米宽,约十华里长的防洪护坝的芦苇带,芦苇甚密高可遮人。河东岸地势较高并有岩石,所以没有大坝,东岸滩头是护坡的灌木丛和果树林。平日河流水面只有十几米宽,水深处约两尺左右,清澈见底鱼儿漫游,阳光下河水如带长流不息。到了夏秋雨季常发洪水,一般的洪水可顺着河床缓缓顺流而下,每年洪水常是达到西岸堤坝的半腰或接近西岸坝顶。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曾经历过一次发大洪水,洪水与大坝顶持平,不时还有水漫过大坝。坝顶上的“抢险队伍”,日夜忙着加高加固大坝。几条大河小河的洪峰一齐冲进“观阳河”,浪头层层好似一座座的高山,排山倒海似的咆哮着滚滚而来,震耳的吼声在平原上回荡。混浊的洪流夹杂着树木、杂物在我们身旁奔腾而过,向北穿过由黄山和狮子山,两山形成的唯一“豁口”,像万匹野马横冲直闯飞奔而出,弯弯曲曲路经百余华里在烟台市西郊入海。
雨季过后“观阳河”两岸的人们每年都要在河面上架一座秋建夏拆的石板桥,供来往行人通行。现在“观阳河”变了,上游几条支流和“观阳河”的上游,分别修建了多座水库,“观阳河”再也不会有大洪水了。河西岸原来近百米宽的防洪护坝的芦苇带,已经被开垦成肥沃的良田。“观阳河”上的临时石板桥已修建成了公路桥,宽宽的柏油公路笔直地向东,直达“观水镇”。站在既高不宽的公路桥上向东望去,河岸上茂密的果树林中的村庄就是我们的家乡半城村。
这里以“观阳河”为界,河西隶属于栖霞县,河东隶属于牟平县。
过桥东去,在半城村村东头有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四周均有百米长的一段路,路面特别宽,当地人都叫它“马道”。十字路口向东,马道边上坐北向南有一排石碑,其中有一座没有龙头的石碑上,正面刻着“观阳古城”四个大字,背面记述的是,此处是古城的遗址。据记载:隋朝末年在此建城,因为改朝换代了(隋亡唐兴),建了一半的城池停建了,留下了一半城池,随着年久风化,城墙多已倒塌。城墙近处有个最早的村庄,原名叫“观阳村”,因为在停建的一半城墙边上,人们也常把“观阳村”叫着“半城”,年久了,不知什么时候“观阳村”也就正式叫“半城村”了。
一半的城墙也早已不见了,只有人们在地里挖深沟出土的时候,还能挖出几块既宽又厚的古砖,也就不断引起人们讲述着这段建城的故事。有传说:在半城北边十几华里的“烟青公路”旁,有个“铁口村”,“铁口村”的北山坡上的公路旁边,人们都叫这是“口子”,也就是出入的“关口”,曾有一只“铁狗”在“口子”上把守。有一天早晨人们发现铁狗不见了。正巧这天“建了一半的城池的城墙也倒了”。从此流传至今“铁狗跑半城倒”的故事。又有传说:当时监管建城的官员在城倒了以后不久也死了,其坟墓就是半城村南的那个“小冢子”。这种说法似乎也值得相信,半城村南不远处的确有一个“小冢子”。“小冢子”占地约半亩,周边与三家的土地相连,土地的主人不知换了多少代了,至今任凭“小冢子”茅草丛生,也没有人在“小冢子”这里挖土或占地种什么的。
在“小冢子”北边几十米的地方,还有一个“大冢子”。传说是“古烽火台”。“大冢子”和“小冢子”完全不一样,大冢子上不长茅草,只长酸枣棵子。这“大冢子”既高又陡,没有人能直接爬到“大冢子”顶上。只是在向阳的一面,从下到上有一行脚窝似的小洞,踏着这些小洞再用手抓着,才能一步一步地爬上“大冢子”顶上。我小的时候,常到“大冢子”周边去拾草或放牛,常与小伙伴们一起爬到大冢子顶上去玩,摘酸枣、捉“大油蚂蚱”,在大冢子顶上烧着吃。“大冢子”顶上很平,只在中间有一个深坑能站三四个人。站在“大冢子”顶上能看的很远很远。环顾四周:西面是牙山、南面青山、东南有垜山和雀山,北面是狮子山和黄山,山山相连群山环抱,中间以“半城”古城遗址为中心,是方圆四十多华里的半丘陵的“小平原”。从山区流经的条条河流只能在东北面“狮子山”和“黄山”之间的唯一的一个“豁口”处向北流出。这里土地肥污盛产苞米、稻谷和高梁。周围是环山险要,只有东南、西南、东北和西北四个可以出入的“口子”(关口)可以出入。真是一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的城池。
春夏季节在大冢子顶上登高远望,“天然城”中的平原上,一眼望不到头的农作物,一片葱绿,好似碧绿的海洋。风吹浪涌一起一伏,稀疏的村庄像大海中的一个个孤岛,时隐时现。如此自然美景使人流连忘返。到了秋天黄澄澄的“谷穗”、红彤彤的“高梁”,在秋风中点头弯腰,好像在向人们报告着即将丰收的喜讯。然而在旧社会,丰收并不属于辛勤劳作的广大的贫苦农民。秋收了,财主们的粮仓满了,辛苦一年的种田人,像秋收后的田野一样光秃秃的,两手空空。不少人家刚放下锄头的手又拾起了讨饭棍,重新走上乞讨要饭吃的老路。贫苦的农民们就是这样一年一年在饥寒交迫的生活着。在那个时代,穷人活着遭罪,死了下葬也难呀。有些人死了或随便埋在沟边上或埋到“乱葬岗”(无人管的坟场)。有的人虽然家族有“茔地”可进“茔地”里埋葬,也只能是用一张破席一卷胡乱扒个坑一埋,不久尸臭引来野狗就扒了出来。白天野狗拖着死人吃,夜晚是狼的食物。到了春天和晚秋季节的夜晚,荒地沟渠的磷火像狼眼似的,随风飘摇跳动,那时人们都说是鬼火,是无家可归的野鬼游魂。就这样延续了一代又一代,好心的受苦人,总是埋怨是自己的命不好,而忍受着……。
中国共产党点燃的抗日峰火,也在胶东半岛人民心中燃起,我们的家乡地处是栖霞、牟平、海阳和福山等四县的交界处,优越的地理环境成为胶东人民抗日的重要根据地。当年以许世友将军为首的胶东抗日军民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与日本侵略者展开了殊死的战斗,彻底打败了日伪军和破坏抗日亲日反共反人民的反动派。我们的家乡解放以后,在党和人民政府的领导下,经过艰苦的努力,人民的生活也一天天好起来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离开家乡很少回家。此次探亲路过,又见到了绿油油的“青纱帐”,不免想起当年依托“青纱帐”与敌人斗争的岁月。现在这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土地成片、水渠成网。水库的水顺渠自流,灌溉着肥沃的土地。乡有乡路,村有村路,路边和水渠绿化成绿荫带,形成一副广阔美丽的画卷。成片的果树上挂满了鲜果,红彤彤的苹果像孩子的脸蛋似的又细又嫩。村里的旧房都变成了新的砖瓦房,有的还建了两层的楼房,所有的门窗都变成了亮铮铮的玻璃门窗。街道两旁(果树)绿树成荫,绿荫中的院落空气清新满院花香,我深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和芳香,心情格外清爽。夜晚的电灯和白昼一样亮。从屋顶上的电视天线就可以看出,电视已成了人们观看世界的天窗,乡亲们坐在家里就可以看到世界的风光。电话也不是少数人家的东西了,不少人家可以用电话和电脑在互联网上出卖自产的水果和其它农产品。有些农户已有了自己的汽车,拉货物搞客运。一个现代化的农村正在兴起。老哥们笑的合不拢嘴的念叨着:过去哪做过这样的梦啊,在城里见过的,可那时咱乡下人连想也没敢想。
在观阳河西岸早就修建了烟青铁路,与铁路并行的是又宽又平的高速公路。不远处传来了火车隆隆的轰鸣和汽车喇叭的声响。来往的火车和汽车,在灵山“抗日烈士纪念塔”和“革命烈士陵园”身旁经过,火车、汽车的笛声好像在向烈士们报告说:光荣的革命先辈们,后继者们没有辜负你们的寄望。在社会主义大道上,我们正在建设锦秀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