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我以为是摩托车上的一个盖子, 但房东弟弟说,这是一个灯的罩子。是什么不重要,我将它清洗干净,蓄满水,便是一个极好的养水上植物的器具。
说到水上的植物,我首先想到出淤泥而不染的莲,但是我知道这植物对此时此地的我来说,是不可能得到的,它常常如此难求;我想到了小时候家乡河面上一大丛一大丛的“水莲花”。家乡的水莲花,茎、叶等全身上下绿得青翠可人,心形的叶子,每一根叶茎上一个鸡蛋大小的“泡”,捏上去软软的,就像海绵。绿色花茎上的花如风信子,但是每一朵花的花瓣却像孔雀尾巴上得羽毛,最里面是一块椭圆形的嫩黄色,嫩黄色的部分如阳光散发着光芒,一条一条的光线散在外面的紫色之上,美妙绝伦。每到开花季节,我们总会被它们的姿态吸引,被迫停下上学的脚步,那一刻,大概是忘记了教室里老师手中的教鞭以及父母一脸的铁青和严厉的训斥。
家乡的水莲花,我从未忘记。这更是因为水莲花总是一大群一大群的出现,从未见过它们有谁孤单影只,它们的生命力是如此之强。一株水莲花给它一点点水,不仅能生存下来,更会发展为庞大的家族,以致开始嫌少的人在最后总是苦恼怎样才能把它们清理干净!倘若真要清理,就必须请来专人,并且保证一个芽都不剩,否则,过不多久,你又可以在那个角落看到它们不屈的风姿傲然于水上,不语的嘲笑摇曳于风中!
养水莲花,是我在邂逅它们之后就开始有的心愿。但不知道为什么,差不多二十年了,这个小小的愿望竟一直未曾实现。而家乡河中的水莲花,听说早在几次专门的打捞清理中,终于都消失了。
岁月易逝,生活在蹉跎中总是令人遗忘最初的感动与冲动。所幸,这个原本透明而今已变色发黄的不知是车盖还是灯罩的器具,蓄满水之后,让我记忆的书签翻到了原本可能遗失掉的那页。再所幸,我目前居住的双河乡,是的的确确有河的。抱着期许的心态,我决定——寻访水莲花,将儿时的那个心愿在今天付诸。
在同事的陪同下,我们穿过街道上的石板路,沿着河边“杖棃徐行”,但河面除了偶尔的一片水花生,就是微风中起的涟漪,以及偶尔的几只鹅、鸭......有些心灰意冷,莫不是水莲花未曾安家至此?一座写着“危桥”的桥墩上,有一位男子正在站着垂钓,带着一丝侥幸,我们小心翼翼的询问哪里可以找到水莲花,在他犹豫半刻之后,告诉紧张的我他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带着失望,也有着庆幸,至少没有听到否定的答案。正在叹气之时,“水莲花啊?以前这河里多得很嘛。” 犹如迷雾中的响铃,这声音传进了耳中,抬头,是几位中年妇女,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位。看样子,当是本地人。
我赶紧走上前去,小心谨慎的询问:"请问,哪里可以找到水莲花呢?“
”这河里多得很嘛,一条河都长满了,去年才叫人来清理了,现在这里没有咯。” 没有了?已经清理了?心中升起的希望仿佛在瞬间熄灭。去年还有?我错失了?一度,我们曾如此接近,难道,就这样失之交臂吗?这样,真的很不甘心呢。
“现在怕只有我们八大队才有咯。” 啊?——“有”?我的眼睛紧紧搜寻着这个声音的来源,“请问,你是说哪里还有?”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抖。
但对方倒并不介意:“我们那边,八大队,你找水莲花做什么呢?”
“我养,请问八大队怎么去?”
“养?你养在哪里?你到时候想清理都清理不完呐。”大概看我是这样一个小姑娘的样子吧,对方好意的告诫。
“没关系,我养在盆里,请你告诉我怎么去找好吗?”我有些迫不及待,我知道。
“那远哦,你沿着河边一直走,要翻过前面那座山......"我拼命地记住路线,(但是我肯定是记不完的,常常独自去找一个陌生的地方,总得走几步问一下。)正在我焦头烂额时,另一个大姐忽然说:“去八大队太远了,还不如去邓家湾堰塘,那里可能有。”
“对的,那里应该有。”
“邓家湾堰塘?”我和同事互相看了一眼,我转过头问:“比八大队近一点吗?那里有吗?”
“哎,没有那么远,但是也不近,沿着这条路往上面走。”在大家的建议和商量下,我和同事兴致勃勃地开始向着邓家湾堰塘方向前进。
沿路的植物很多很多,久经离别的熟悉的事物突然出现在眼前,很自然地勾起回忆,我和同事不停地谈论着逝去的往事。原来,有些东西我们都遗忘得太久,而那些东西一直都在,从未走远,但是我们以“忙”、“无奈”等等冠冕堂皇为借口,冷漠的无视,当它翻撒在记忆之门时方才发现如此纯澈珍贵,不忍舍去,比如草丛中活泼的蛐蛐、比如树上酸涩的野果、比如田里满身稀泥的“野战”、比如河里娇嫩却坚强的水莲......
一条分岔口。我们相视苦笑,前后未曾看到人,怎么办?无意中,我两手拢于口,对着小路田地青山大叫“喂!!!” 呀,左边一侧的小路上好巧的在转弯处出现两位老人! 我真有点兴奋地想大笑,但是水莲花的影子还没见到呢。我和同事向在雨后不久的小路上慢行的两位老人家走去。原来她们是母子,女儿陪老母亲在前面的长庆庙上香,正准备回家,仔细一听,前面不远处果然传来隐约的佛音。女儿告诉我们去邓家湾堰塘要走右边的路。谢过她们之后,我和同事继续上路,谈着各自对佛的看法。我们都不相信鬼神,但都认为佛教中的佛偈博大精深,很值得研究借鉴。
斑茅草在这个季节总是那么抢眼,一丛丛一簇簇,总是随处可见,一枝枝“长矛”威风凛凛的直指苍天,不知道是在等待青天阅兵,还是在向浑天问理,又或者,是在向逝去的时光示威?
我猛地停住脚步, 透过高高的斑茅草,在右手边,看到了,泛着水光。睁大了眼睛,没错,是一个堰塘!邓家湾堰塘!我忍不住跑起来,同事的鞋子有点滑,况且她本不惯走这样的山路,我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喊:“你慢慢来,我先去看看!”
一片空寂!除了浑浊的水,我只看到在堰塘的中央一块湿地,那儿停着几只在休憩的鸭子。我把眼镜使劲往上提,但是除了面前浑浊的水,什么绿色的痕迹都没有找到!我呆呆地站在那里。
同事追了上来,说:“那边有一个人,我们去问问。”是一位中年妇女在地里除草,得知我们在找水莲花后,她告诉我们这里早就没有水莲花了,并对我们两个女孩子大老远来找水莲花感到奇怪,在我告诉她我是要养之后,她严肃地告诫:“以后发很多,可不好处理啊!”我说不用担心,我养在盆里,她似乎才放心的点点头。
“那么请问这里是邓家湾堰塘吗?”
“不是,邓家湾堰塘还要往前面走。哦,对了,那里可能有。”
“那这里是?”
“郭家湾堰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谢过她,我们继续向前走。
翻过一个小坡,有一个小村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坡下的右手边,又是一个堰塘,但是里面依然没有水莲花,只有茂盛的水花生。
旁边左手边的地里,有几位老人正在种牛皮菜,我们走过去,确定这不是我们要找的堰塘后,他们非常热心的告诉我们正确的路线,居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极目之处便是!(老人们同样问了我们的来意,并善意的告诫,我只得再次说明以放他们的心。)告别善良热心的村民,我们继续向前。寻找了一下午的水莲花,哦,不对,或许,应该说,将近二十年吗?它此时就在前面,倘若是我一个人,我肯定早已直接飞奔过去,但是同事此时已是非常的辛苦,本已不惯山路,加上下雨后的泥泞,打滑的鞋子,因为我执意要找到水莲花,让同事如此辛苦,心中已是十分过意不去。况且同事虽辛苦,却没说半个字,一直帮我寻访,越接近水莲花,感激心疼也益重。
跟着一位挑着箩筐的老人,我们终于到了我们的目的地——邓家湾堰塘!
一塘荷叶,水花生环绕其边,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我着力搜寻,在荷塘的一侧,那一片一片,青翠可人,叶茎上鸡蛋大小的“泡”,心形叶子中间,点缀着紫色花簇,这,不就是我正在寻访的水莲花吗?那儿时上学挽留脚步,忘了教鞭和训斥的水莲花,梦一般,出现在眼前!
忘了手臂上的擦伤,忘了脚下的淤泥,不管衣服变得如何的脏皱,借着老人的扁担,我大笑着捞着水莲花,那一刻,我仿佛抓住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
水莲花,请接受我强迫的邀请,当初你不是强迫邀请我来到你身边,让我忘了上学时间吗?呵呵,现在,请安心在我房间里盛放,装点我的阳光下和月光下的心愿吧,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