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流浪的野鸟,呼吸着窒息的空气,扑棱着犹豫的翅膀,在绝望的天空寻找永恒的天堂……
我根本没想到我会在这样的天空下苦苦寻觅。曾经被豢养在笼子中,过着食宿无忧的日子,这倒也十分安逸,然而我却难以容忍主人百般地挑逗,换来几声令他陶醉的惊慌失措的号叫。我感到禁锢在这样的囹圄,只能使我的思想变得麻木,翅膀会永远失去飞翔的欲望。我总感到有一张无形的网罩着我,它使我有说不出的空虚与落寞。我真想挣破这道禁锢,在自己的天空自由翱翔。如今,我的愿望实现了,这竟成了永远的流浪,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呢?与其在这冰冷的天空流浪,不如张翅回身归去!
我拼着寸磔的愁肠,诉说着无边的酸楚。
一个迟笨的晴早,比年还显长的多,像条懒洋洋的冻蛇从我流泪的心田爬过。我又开始了我的流浪,拖着的是一副麻木的翅膀,泛着的是双眼里痴呆的目光。我不相信偌大一个天空会没有我立身之地,会没有一个永恒的天堂,即使我不是上帝的天使,根本不认识上帝的天堂。
我无奈地飞着,饥饿牵制着我的双翅,瘦弱的身子已不堪一击,于是我情不自愿地落在一户农家的院子里。此时,院子里金灿灿的玉米和饱满的比谷牵制着我那不由自主的双腿,即使我一向对它们耿耿于怀。我谨慎地向一个大竹罩下走去,满眼只是金灿和饱满,饥饿使我忽视了细线拉动的危险和门后那双眼中充满阴谋将要得逞的杀机。当我还未完全进入吃的状态时,只听“哐”的一声,我惊恐地扑棱起翅膀,口中发出沙哑的哀叫,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好大的一张网啊,网得我心有余悸,网得我永远失去了流浪的契机。
“妈,今天可有鸟肉吃啦!”
“乖乖,这鸟好不赖,娃,把这给村长送去,他家鸟多,可能没这样的鸟,你就说这是你爸特意让人从城里捎回的。”
我庆幸他们没吃了我,在村长家我又被装进了笼子。此时此刻的我更加麻木,从网里挣脱又回到了网里,而在这网与网之间我又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不住呐喊,不停执著,永恒的天堂可能只是我梦中的一个似乎并不存在的驿站,不知那里有没有星罗棋布的网?
我又重复着原来单调的生活,瘦弱的身子开始泛着富态,我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太在意,在我这样的小圈子里,我只能承受莫名的悲哀。但是我总不能忘记乡长看过我后眼中放荡的黠光和嘴角回旋的似曾不想渗出的三丈垂涎。我总感到我的死期正悄悄来临,悄悄的……
我未出乎意料地成了村长和乡长的盘中餐,我恨,我恨那个禁锢我飞翔的笼子,恨那个大大的竹罩,恨那双贪婪的眼睛和那张深不可测的臭嘴。
“这些年来,无论地上跑的,水中游的,洞中藏的,还是天上飞的,我都吃过,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美味的鸟肉,我感觉到这种鸟骨子里都渗出一股倔强的气息。”
“乡长真幽默,来,吃个鸟大腿!”
……
网事如烟,娃子他爸当上了村会计,村长当上了村支书,而我的骨头早已腐烂成灰,空留下一个灵魂还在徘徊游荡。村长家的那个鸟笼已被搁浅在墙角,任晚风轻轻地吹,轻轻地牵动着我的灵魂,轻轻地重复网事的一幕幕。
天空中没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永恒的天堂啊,你在哪里,那个流浪的灵魂你将把它搁置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