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冬季,该给弟弟妹妹们备好棉衣、鞋。二弟的棉袄和棉裤都不行,毁了一下给小弟尚可,二弟长得太快比我都高了不少,给买了新布求我婶子把做给二弟棉花送到叔家让二天后去取。给妹买了新花布送到老姨家,求老姨给妹妹做上衣,套在棉袄外面,给二弟和妹妹卖了新鞋,我割一捆蒲草,选用根部柔软结实的部位,用水润了半天,劈成宽窄差不多,用萝卜刻上鞋楦子,编了两双我自己穿的草鞋,把底用厚布包上,四周边用麻缝上,就这样糊弄了一冬,省下了钱给父亲卖了新棉胶鞋,每天都干活不穿暖怎么行。
同龄们都处了对象,一多半都结婚了,许兆武和江明业的孩子都会走了,会冒话了。只有我一个孤零零的学习,编着筐,慢慢想出来一首:
钗头凤
茧一手,衣缺扣,贪穷饥寒辛劳久。
碎袖摆,热轻害,搜汗犹在,还欠外债,
坏坏坏
人轻睬,病常昧,身微言轻疾又来,
伤残外,不敢爱,日夜忍耐,渐宽衣带。
奈奈奈
到了新兵入伍了的时候,邻家忙得不可开交,我也过去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只见于远喜,身穿草绿色军装,军装穿在他身上,简直就好像为他量身订做的一样,板正熨帖,正合身。显得得体大方,神采奕奕,在大家簇拥下坐上了马车, 队里干部给于远喜和他父母都戴上了大红花,刘德香在于远喜身前身后,轻轻低语,不住地嘱咐,爱护身体,照顾好自己,说不完,眼泪汪汪,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地走了,直到看不见了,人们才进了屋子,刘德香低着头,红着眼睛回家了,失魂落魄的样子一下就衰老了许多。
送走了同学刚回家想编个筐,不常来的缐家叔伯姑父家的大儿子来了,坐在炕上跟我唠唠嗑,小时常来,还是挺熟的,也很随便的。他叫缐宝林,比我小一岁,以前旮里旮塌的,现在成大人,知道干净了,身上穿的干干净净的,他们家在我们往西隔三家,是后搬来村子的,姑父是车夫,赶了一辈子的马车,姑父的车赶得好,远近都知道,他喊一声,那四个马都吓一嘚瑟。宝林七岁母病逝,经人介绍我六爷大女儿,是哑女,嫁给姑父是续弦,一连又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再加上宝林就六个孩子了,生产队的公分值又不高,去了领回口粮的,也拿不回钱来,家境窘迫一些,当时就是这个样子,大多数和姑父家一样,宝林还有一大姐,在姑家长大,早已结婚,他姑看他妈去世了,就把侄接去了,也算帮了不少的忙。他身上还有一种清香味,原来擦了雪花膏。他这几年长了很多,有一米八了,还跟我说看上了本村姑娘,处了几天就不和他处了,跟别人好了。我还安慰他,你不要着急,缘分到了自然会水到渠成的,缘分未到,你着急也没有用,这是两个人和两个家庭的事。接着来了几回,说又处了一个,还问我怎么样处对象,你看的书多,你说说看,我笑着说,我看的书是治病的不是搞对象的呀。告诉他要有耐心,信心,多说一些关心热情的话,不要着急,不要发脾气,买点女孩喜欢的小东西,送给女孩,就算不成,也没有赔什么,还学一些经验,可是过了不几天,我姑父突然跑来说,明海你快点跟去一趟,看看宝林还有救不,我急忙跟着跑了去他们家,在地上躺着,面铁青,面孔扭曲,双眼睁着,已经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脉搏,愿来是喝了一大碗卤水,卤水有大毒,让人血脉凝结,当时灌豆浆,牛奶,或西医催吐洗胃,输液有希望,但现在时间太长了,没有办法了。手脚都凉了。准备后事吧。这是我村发生最惨因恋情失败而致死的。对我震动很大,人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诊所的王叔回公社上班了,公社医院也缺大夫,门诊值班休息排不开。我村诊来了董大夫三十岁左右,是西医,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后来诊所又来了个老中医,叫刘忠杰,六十多岁,来诊两个多月,也被姑父请来了,他看了看说没办法了,不行了安排后事吧,姑父不死心又把我叫来了。
看到姑父伤心的样子,心里也很是难受,真是父子连心啊,狼不叼谁孩子谁不心疼的。写了一词;
鹊桥仙
阴云漫漫,飞星怅然,从相识到相亲,朝夕相处情非浅。尘缘怎抵世俗心,红尘滚滚,烈火真金,海誓三盟是初愿,贪慕虚荣无情分。
我心里暗暗对逝去的宝林说;你爱的人、没有真心和你相处,可能是玩一玩而已,发现有可心的比你强的就一掉头离你而去,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当时一会温柔一会冰冷,欲拒还迎,都是戴着假面具在和你玩呢,不是真心的,时而低低的一语,时而浅浅一笑,直入你心房,令你血脉奋张,难以自抑,自以为是真心相爱,可是突然和别人订婚了,对她来说是一场玩笑,对你来说,坠入情网,己欲发狂,这其实是单相思,看你两眼闭,心思来了。她只是玩笑、你却当真爱,过后人既散,你却受其害,单恋何时尽,反复想不开,痴情无人知,真心无人睬 ,此生了无趣,愤然饮鸩裁。一腔恨不消,幽怒去泉台。
又写了一首:
七律:他世再莫生多情
山间草木皆有情,传花授粉似相识。
春风一度十里暖,竞相绽蕊怕误迟。
若问有情实无情,思君不得害情痴。
天天相见如不见,心情难猜费时日。
欲拒还迎浅一笑,惹人遐想入瑶池。
人生自有多情种,深情只有风月知。
一场单思向谁诉,蜡炬成灰啼血时。
他世再寞生多情,人间无地看相思。
天涯何处无芳草,长泯爱花竟如此。
山间多有相思树,流水无情枉一枝。
因为村诊所来了个老中医,抽空去看,能学点更好,就去了趟诊所,恭敬地打了招呼,闲聊起来,听他说,十岁开始学徒,先抓药,十年后才开始看病的,他讲什么中医经典都能背下来,他治好了很多大医院治不好的疑难病,学中医可没那么容易,没有二十或三十年,你根本看不了病,药死人可不得了地,人命关天啊。说着说着就下道了,他说他这一生玩过的女人无数,等等污言秽语。我就告辞了,再也没有去过,我很明白,他听说我自学中医,怕我对他有影响,先来一声棒喝,看我没有表情,就又说些下流东西,想毁掉我,太小瞧我了。这点小把戏,和三岁孩子玩去吧。我在艰难困苦的逆境中生存下来,再难的事,也无所谓。仰天一笑当没有来过,也不认识这种人。但越发坚定了我的信念,六爷曾说过我,别太不靠谱了 ,干点实际的吧,大夫哪是那么容易学的,我到大医院看过病,也多少次赶车拉病人去看病,那些大医院的大夫,都是医科大学毕业的,还没有像你这样自学就能看病的,你看看你八叔的表弟、在生产队一年能三千多公分,家里的日子过得可好了,什么都不缺。他这番话我永远记住了。谁越说医学不好学,你这样在家闷头自己学是不行的,最起码得有师傅带一下才能等等的话听的太多了,也多是出于关心。
我越是听到这种话、就越精神倍增,不吃不喝不睡也要学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去做的。刚好于远喜当兵走了一个月,给家里寄回来第一封信,告诉家里他在部队很好,开始新兵训练了,每天抓的很紧,吃的穿的住的都很好,不用挂念,落款地址是内蒙古巴林左旗。家里看到来信、都挺高兴,越发觉得他有出息。他的盲叔叔就高兴的说,远喜肯定能当上官,这整个村子的青年论聪明劲,只有你比他强,剩下的都不行,是和我说,我说哪里话啊,他比我强多了第一身体好,第二书读的多,第三在外面时间长,所见所闻都让他积累成了知识,第四有大抱负,胸怀远大,将来一飞冲天,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我接着说,我就差远了,我想到学校当个老师教教学生,你说行吗,不行的,我当兵不用说,不用想,成份不好,政审不合格,还当兵呢,中学都没捞着上,所以说这辈子是赶不上了,下辈子生个好人家,兴许能赶上他,说的大家哈哈地笑起来。
农村的青年想走出山沟,到外面的世界去必须考学,再就是当兵,因为文革期间 ,学是不用考了,只有当兵一条路,所以于远喜选择了当兵,看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但他看了一段时间中医的书籍,以后不了了之,不知道为什么。